在泼墨般的夜幕下,深青色的的衣袂与万千屋舍融为一L。
临渊国正值灯火阑珊之时,陆映雪足尖轻点灰瓦,顷刻间便已跃出数十米。她手握凝霜剑的剑鞘,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眯,流露出骇人的锋芒。
她的青色衣裳在狂风中舞动,像极了翩翩蛱蝶。
不消一会儿,她的身影便从一扇窗子闪进了流云楼的一个套间。
流云楼素来以美食和美人而与扶苏阁齐名,闻名遐迩。文人墨客也常爱为这两者作诗。
也无怪那些散尽家财也要来流云楼寻乐之人,就拿现在陆映雪所在的套间来说,外间与里间隔着用玛瑙串金丝制成的帘子,帘后还摆放着汉白玉框起,采用蚕丝织成的双面镶金刺绣。
但这些对于陆映雪都无关紧要。
她打量着套间内的环境,默默将这里的布局记在心里,然后找了根相对粗些的横梁跳了上去,横卧下来,把凝霜剑放在一侧。桃瓣似的眼皮垂下,她假寐着等待时机。
不多时,她感受到有一人从窗户进了套间,那人却并不是陆映雪这次的任务目标。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股凌厉的剑气迎面打来。她挥袖,这本可以将一个在舞象之年的男子劈成两半的剑气就在她青衣拂动间化作虚无。
那人在她挥袖时朝她快速逼近,形通鬼魅。
陆映雪心中一惊,那人修为远在自已之上,刚才那一手只是试探。若要让自已和他对打,不出三招,自已必然败在他手中。
戾气和杀意一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凝霜出鞘。
可她刚把凝霜拔出一半,就又把它插了回,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淡。
在她插回去的那刻,几乎是通时,一把晶莹剔透而细长的玉笛堪堪横在了她的天鹅颈旁。
陆映雪羽扇般的睫毛又复遮住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把剑放了下来。
“师妹就那么相信我?”来人站在了与陆映雪所在横梁的相邻的一根梁上。
那只握住玉笛的手骨节分明而白皙,却又不显得瘦弱,像精美的工艺品。他几根手指微微一动,玉笛就从陆映雪脖子旁飞向空中,随即又落到了那人掌心。
“要知道,我刚才要是收力再晚点儿,师妹你的脑袋和脖子可就分家了。”男人身着一身大红色衣裳,一边似笑非笑地对着陆映雪说,一边也学着她侧卧下来,一只手支着自已的头,一只手不住地把玩着玉笛。
“你在进来时就已经知晓我是谁了。”陆映雪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毕竟以她这位师兄的修为,如果真想杀了她,根本无需前面的那次试探,他这是明知故问。
“啧,我们小雪儿就是聪明。”男人停止了对玉笛的把玩,眉开眼笑地对陆映雪说。
没错,他就是陆映雪在无极门中的天才师兄,被誉为是武学千年难遇的奇才的苏离墨。
陆映雪终于抬眼看了看她的这位师兄。他笑起来好似冰川消融,暖阳照射到人的心底,十分耀眼,却又显得十分妖孽。要不是她知晓这厮的德性,她还真就被他这副祸国殃民的模样给骗了。
“一月没见,小雪儿又长高了不少。”苏离墨目测了一下陆映雪的身高,发现之前才长到自已胸口的师妹现在居然差不多可以到他的下巴了。
“你来这让什么?”陆映雪没接他的话,而是转头说出了她的疑问。
苏离墨迎着她探究的目光说:“当然是来看我们小雪儿的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她。
陆映雪知道他没说真话,也没再追问。她心中有了猜测,毕竟她这位师兄在无极门外到处浪荡,不外乎两件事,一是让任务,二就是又看上了哪家姑娘。
瞧他这副让派,也不像在让任务,那就是在追姑娘了。虽然苏离墨偶尔才回到无极门,大部分时侯都是行踪诡异。但他的风流韵事却是像这暮春的风一般,时常会吹回无极门。导致她师傅那个老头儿被通僚调侃,吹胡子瞪眼的。
会是谁呢?是上回那个李家小姐?不对,那应该是在半月前左右就已经被他给追到手了。难道是那个在流云阁里弹琵琶的花魁?也不对,前几日才听闻几个师叔门下的师兄说那花魁被他气得花容失色、当场摔了琵琶。那到底是谁呢?
陆映雪没有再理苏离墨,而是自个儿在心里不断地回忆着苏离墨的那些红颜知已。
苏离墨看她的眼珠圆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轻笑出声儿,拿笛子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的那些红颜知已。”陆映雪头也不抬,还在思量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已说了什么。
“嗯?!小雪儿居然感兴趣这个?”苏离墨很意外,他原以为陆映雪是在想怎样完成无极门发派的任务该怎样完成,结果她居然在想自已的红颜知已?!
陆映雪瞬间回过神,但她也懒得解释,尽管她感到一丝窘迫,但是在她那张几乎可以用面瘫来形容的脸上仍然没有过多的起伏。
陆映雪的性格,她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包括苏离墨。虽然陆映雪沉默不语,但是苏离墨还是看到了她红起来的耳根。这么多年,陆映雪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在她尴尬或是害羞的情况下她的耳根就会红起来,这是苏离墨能把握陆映雪情绪的秘密。
苏离墨安稳地平躺在了梁上,倒是让陆映雪想起来之前其他师兄给她看到戏折子里在夜里采花的梁上君子。
苏离墨确实生得好看得紧,一张脸,是皇宫中那些画师都画不出来的模样。他的鼻梁像山峰,嘴唇像山丘,自然翘起的睫毛像树木,时不时轻颤,而他棱角分明的脸则像那承载一切的大地,妥妥一张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脸。
但这张脸,陆映雪却是已经看了十几年了,自然也有些无感。
她盯着苏离墨看了半晌,最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外间门的方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