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这段时间,我跟墨云谦四处走动,自然听见了营帐内的谴责和流言。
“这孟卿雪不仅对不起战场上死去的那些兄弟,还有辱将军府百年威名!”
“谁能想到孟卿雪会贪生怕死,直接叛逃,至今下落不明。”
他们的每一词每一句落在我心头,都像是钢针刺向我,没有鲜血却处处疼痛。
我看着那张被墨云谦拿在手上的画像,眼眶发胀。
“你们相信我!我保证忠于西晋国,忠于神甲军,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心中的信仰!”
当初在神甲军军营前的誓言,我从未忘记!
撕拉!
谁知我的画像,在墨云谦手里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他声音冰冷:“她害死了那么多将士,哪怕是画像,也不配入我南临国土!”
墨云谦吐出的词句像利箭般射中心头,疼痛一瞬胀裂整颗心脏。
我撇开头去不敢看他,苦涩在嘴角蔓延。
他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西晋国那些将士。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南临国的突袭是个陷阱,他们都不会死。
如果我可以再忍耐的久一点,等尘埃落定后,我们还是可以在战场上并肩。
我与墨云谦几乎同时看向了营帐前站着的各个将士们,这里每一个人的眼神对我来说,都像是凌迟。
“孟卿雪这丫头厉害啊,这次射箭又是第一名!”
“兄弟们,我儿子下个月出生,大家都来捧个场啊。”
“我闺女就要及笄了,我也要让她习武,争取成为卿雪这样的人物。”
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动,我的视线瞬间模糊。
很多活生生的人,最终都成为了被马革裹尸的一缕残念。
营帐里,空气阻塞,窒息感一涌而上。
我看着墨云谦,好像回到了参加先皇出殡的那个下午。
“愿花飨逝者,春暖斯人,盼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那日也如现在一样,春和景明,百官和百姓众人的哀悼一遍遍响起。
十年前,先皇御驾亲征,却被南临国用百姓生命引诱进瘴气之地,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我到现在都记得墨云谦跪在他的灵位前,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我还是知道,他已经在崩溃边缘。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眼泪一滴滴砸进我的颈窝。
“卿雪,我没有父皇了。”
“我一定会完成父皇的遗愿,一定会!”
自那天起,我就很少见到他了,只有我能上朝述职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他穿着墨金蟒服站在皇帝之下,百官之上,眼神唯有漠然。
我那时其实听说,墨云谦当上监察御史之后,眼里半点沙子都容不下。
百官战战兢兢,对他又敬又怕。
“云谦,没有人能逃脱,叛徒孟卿雪……也不会例外。”
吴楚臻低沉的声音一下将我拉回现实。
墨云谦眸子闪过寒光,声音冷冽:“当然不会。”
听着他的话,我眸色一瞬黯淡,真相堵在胸口,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是该比任何人都要恨我。
因为……我亲手杀了他视为亚父的司马太傅。
我垂眸看着自己因痛苦而发颤的左手,心尖像是被人掐住,疼的我呼吸都像带着血。
两年前,在西晋国与南临国相交的一个村落里,就是这只手,将长枪贯穿了司马太傅的胸膛。
他被绑在椅子上,几乎不成人形。
见到我的一瞬间,他眼中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卿雪,杀了我,杀了我!”
“我绝不能成为南临贼子要挟云谦的把柄,求你……杀了我!”
在他濒死的那一刻,我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太傅,对不起……”
可他却露出了解脱的笑意:“卿雪,谢谢……”
远处的兵戎交接声渐近,我只来得及给他磕了头就往外冲。
就在我冲到村口时,我听见墨云谦撕心颤抖的声音:“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