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柳氏,这下安定侯都要站不稳了,他匆匆跪下,转瞬之间就想到了法子。
“不不不,王爷息怒,此事老臣一无所知啊!”
说罢,安定侯立即命下人去请二小姐来。柳氏一瞧,顿时急了,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的,要是再挨一顿家法,怕是连这半条命也要没了!那可是她的命根!
当下连当家主母的风度也无了,彻底不顾形象地拖住安定侯大腿,嘶叫道:“老爷您罚妾吧!”
“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嫉妒大小姐嫁得好,才让丫鬟下毒的!妾身才是主使啊!”
扶容看得自在,见缝插针地说上一句:“姨娘这是要为二小姐顶罪?可真是母女情深呐。”
——到现在这个贱人还在叫她姨娘!
柳氏崩溃的同时再次恨毒了扶容,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发作,咬碎银牙和泪吞,嚎得如同市井泼妇,“老爷,您就罚妾吧,妾身真的知错了。”
事已至此,安定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原本是为了不丢脸才罚扶容,不曾想脸丢得更大了。
然而他却没把柳氏的坦诚放在心上,只当柳氏是为了女儿顶罪,毕竟扶悦现在确实受不住罚了。
也不顾扶容说了什么,强硬让下人拉着柳氏去了庭中行家法。
不多不少,正好也是三十大板。
扶容对此毫不意外,反而兴致勃勃。
扶悦挨板子已经看过了,不新鲜;柳氏这家法一挨才叫人心生愉悦呢,要知道柳氏不过一个转正的妾室,也敢苛待原主。
她眼眸微沉,原主的遭遇浮现在眼前,想起那些被克扣的嫁妆。
扶容开口,叫住了要被抬下去的柳氏:“等等。”
原主逆来顺受,可不代表扶容也要给这母女俩让路,现在不说,说不定这两人治伤的钱都要从原主的嫁妆里拿。
柳氏被打了个半死,强撑着没有晕,可一听到扶容的声音,她眼睛立时一闭,仿佛昏死。
丫鬟会意,只作耳聋就要把人扶回去。
偏在这时候,皇甫焌冷然出声:“王妃说的话,你们听不到么?”
男人仅仅是坐在那,眸子都不曾抬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停住了动作。柳氏心中焦急,搭在丫鬟手上,手指下意识用了力。
掐得丫鬟生疼,却不敢暴露主子,只得哭道:
“大小姐,求您高抬贵手!夫人体弱,已然昏死过去了,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说吧……”
扶容睁大了眼,故作茫然,“这话可是误会了,我这不是看姨娘印堂黯淡、鼻头凹陷,似是财库有亏,特来关心一二吗?”
说罢,她又笑笑:“当初我出嫁时,姨娘好心替我收揽母亲嫁妆,说日后双倍十倍的还我,可怎么会私财有亏呢?难道是姨娘私自动用了我的嫁妆,这……”
扶容说得毫不避讳,在场许多人都倒吸一口气,指着柳氏咋舌不已。
不得不说,虽是妾室扶正,但柳氏平日里还是很会做样子的。
这些宾客分明也听到扶容被下毒,却大多是在感慨扶悦“年纪小、拎不清”这些事上,反倒对柳氏颇多怜惜,甚至觉得扶容咄咄逼人的都有。
如此“贤良淑德”,却私自昧下继女嫁妆,岂不叫人大跌眼镜,滤镜全碎?
听着耳畔那些越发大声的争议,柳氏紧闭着眼,羞怒交加,只差真的昏死过去了。
可现在醒了又能如何?
在场的众人可不见得信她,柳氏决心装晕到底,却不知扶容什么时候已走到跟前。
扶着柳氏的丫鬟浑身紧绷,颤颤巍巍几乎要哆嗦成一团,生怕这个性情大变的大小姐,会发现夫人装晕的事情然后迁怒于她。
柳氏闭着眼一无所知,一边却暗骂这丫鬟手脚不利索,等她回去了定要好好教训……
——好痛!!!
一只手格外用力地掐在人中上,柳氏几乎是瞬间破功,惨叫出声;睁开眼一瞧见扶容那张脸,一时气急攻心,翻着白眼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扶容笑眯眯出声:“姨娘可别再晕了,我可担心着呢,正巧近日求了几道符,不若送予姨娘喝下,以保平安?”
这话一说,柳氏哪还敢继续装晕,单听语气就能猜到,扶容可能真的会给她生灌下去。
另一方面,柳氏心头也隐隐有个猜测——出嫁前的扶容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却……
该不会是鬼上身吧?
柳氏打了个哆嗦,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争什么,忍痛开口:“……瞧大小姐说的。”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大小姐的嫁妆礼单可是一人一份、好好存着呢,下午就能送到王府。”
她刻意加重了“一人一份”的字音,无声为自己辩解。偏偏扶容不吃这一套,她眼睛一眯便问:“那,说好的双倍,是不作数了?”
扶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柳氏心却疼得直滴血。
早知今日,当初她还同这贱人说什么!就该强硬逼她签了转让,左右无人知,总也好过现在被当众威胁,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要是自己现在否认,失掉的名声可就一辈子还不回来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最重要的是,安定侯最珍惜羽毛,要是她因这种事名声扫地,后果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柳氏脸上彻底挤不出一丝笑意,“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虽然她的笑容消失了,但愉悦的笑容重新回到了扶容脸上,这何尝不是一种互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柳氏自然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任由皇甫焌的侍卫上前,跟着她离开——只是看到宁王的侍卫如此自觉,安定侯脸色也变了变。
安定侯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也就不曾怀疑什么“鬼上身”。
可这个大女儿出嫁一遭,搅出这般祸事来,宁王殿下还如此纵容……看来情报有误,宁王非但不是厌恶,反而是非常喜爱扶容。
一时间,安定侯又喜又怕。喜的是,他一开始就是抱着讨好皇甫焌的想法,才把女儿送过去的。
现下知晓扶容受宠,他自然喜上眉梢。
怕的却是,他这个大女儿瞧着,实在有些不喜欢他,好在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安定侯笑容灿烂,自如地招呼二人重新回到宴席,模样是原主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