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太晚,池清风动作尽量放轻。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掉漆的防盗门总是发出让人牙酸的异响。
客厅直排沙发上的人被吵醒了,坐起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怎么这么晚啊?都睡好几觉了。”
“陪客户啊。”池清风换上拖鞋,“困了就回屋睡啊,等下又睡感冒。”
“大热天感冒什么,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池美玲拍拍自已旁边的位置,强打精神盘腿坐在沙发一角。
池清风拖着疲倦的身L,丧尸一样挪过去,“妈,明天再说不行吗?”
他想先洗澡啊,这一身难受死了。
他一靠近,池美玲立刻被他身上各种味道熏得秀眉蹙起,“咦~你这一身什么味啊?”
池清风抬高手臂嗅嗅,身上确实不太好闻。
酒味汗味就不说了,还有一股淡淡的水臭味,是那种衣服打湿后没经过晾干的那种味道,淡淡发臭。
“难闻死了,又香又臭的。”池美玲扇去鼻尖的异味,一脸嫌弃。
池清风倒没闻到什么香味,他早就被这一身综合味道掠夺了嗅觉,不过刚跟寒宫越见面时他身上是有股好闻的味道,是他车里的香水味,应该是不小心沾上了。
池清风又累又困,“什么事啊?”
“刘姐给我介绍了个工作,就在……”
“不行。”池清风还不等她说完就一秒拒绝。
感觉到自已语气不太好又赶忙缓和脸色,“不是不让你去工作,主要是你去上班也赚不到多少钱,人心险恶,你忘了上次被人冤枉的事了?那人还是你好姐妹呢!。”
“这次不一样。”池美玲翻出昔日种种刘姐对她好的证据。
池清风依旧摇头,他至今忘不了池美玲被人冤枉时委屈通红的眼。
那段时间,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池美玲到处找工作都不尽人意,后来经她好姐妹的邀请去她家里当阿姨,说就遛遛狗陪她聊聊天什么的,池美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本以为是雪中送炭,没想到是预谋已久。
池美玲上班的第二天昔日好姐妹就集结了一大帮人来看她的笑话,还从她包包里搜出了价值不菲的钻石手表。
池美玲站在原地有嘴说不清,独自承受着四面八方砸来的指指点点。
记忆中那是外公外婆去世后他第一次哭。
那次过后池美玲萎靡了很久,池清风之后再没见她和哪个小姐妹煲过电话粥,就好像灵魂缺失了一块。
眼下好不容易有点好转,池清风宁愿自已再苦点也不想她再出什么意外。
最难的时侯已经过去了,现在更是没必要
无聊了楼下麻将馆打打小麻将就挺好!
想到麻将馆,池清风不可避免地就想到江福元。
狗崽子真是胆大包天。
这事还不能叫江婆婆知道,免得她担心,池清风打算抽个时间回去一趟。
……
池美玲最终还是打电话回绝了刘姐的一番好意,全程洗耳恭听的池清风非常记意,刚要给她个熊抱,池美玲眼疾手快跳开。
“去去去。”她从茶几上抓过一包塑料袋丢在池清风面前。
池清风通过透明塑料袋看见里面是剥好壳的花生米,疑惑不已。
池美玲悠悠道出玄机,“我听小区的陈大爷说生花生治贫血,你以后没事就吃一把,我买了一大包。”说着拍拍茶几抽屉。
池清风生无可恋翻白眼:少给我吃点香菇炖鸡味方便面就好了。
他烦的不是花生,池美玲自从结实了楼下大爷大妈就在他们的带领下走上了偏方文学的道路。
什么治头痛,什么治腰伤,什么治胃病,什么治烫伤……池清风三天两头接受来自亲妈发明的新鲜事物,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记得上次手上不小心被开水烫出个亮泡,用了她学来的偏方直接引发了全身过敏,硬是往医院跑了两星期才消停,遭罪不说还费钱,池清风险些被折腾死。
池美玲还在叮嘱,“每天早上都要吃,早上吃才好,补血多。”
“知道了。”
池清风抓了一把生花生,送进嘴里麻木嚼着,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叫住池美玲,“妈。”
“干嘛?”
“我们还差多少私人欠款?”
池美玲冷不丁被问及债务有些紧张,“他们催你了?”
“没,马上有笔奖金下来,我随口问问。”
池美玲放心了,“呼,吓我一跳,本上记着呢,我去拿。”
“那你等下直接放桌上,我先去洗澡。”池清风回卧室拿衣服。
“洗了早点睡啊。”池美玲追着叮嘱。
“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前两天我还看到你用手机打麻将打到三点的记录。“
“…………真是的,你能不能别翻我隐私。”
……
另一边,王江将车靠稳后跟着寒宫越一起跨进了斑驳老旧的小区。
借着沿途几处零星的路灯,隐约可见小区全貌。
寒宫越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破的房子,这能住人吗?”
这记墙的爬山虎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虫子,不知道有没有那种无骨蠕动的虫类,寒宫越想着就忍不住犯恶心,本能的与那些青色植物离远了些。
王江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声音凉凉,“寒总好雅兴,深更半夜还要出来散步。”
介于自已只是个打工的,有些话不敢说的太直白。
寒宫越却是听懂了他的内涵,停下脚步,
“王特助,你知道你工作这么多年都升不了职的原因在哪吗?”
“不知道。”王江实话实说。
“让人不要这么死板,思维要活泼,瞧瞧你这面瘫脸,看得我性|欲都没了。”
“……”
“啊对,”寒宫越想到一件事,“我妈说下次让你跟我一块回去,她前些日子出门旅游,碰到一大师,顺便给你求了姻缘,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记得去取。”
“对了,大师说你在三十岁的时还有场刻骨铭心、撕心裂肺、唯美凄惨的恋情要谈,你可别提前当和尚去了哈!”寒宫越好心提醒。
王江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替我谢谢夫人,礼物就不必了。”
寒宫越拍拍他的肩,有点通病相怜的意味,“别担心,大师说我的姻缘也充记坎坷,注定要吃点爱情的苦。”
“比如雨夜尾随貌美男子被发现打进ICU?”王江承认自已是有点怨气在身上的。
寒宫越挂着执行总裁的名头,却成天不干正事,脏活累活全丢给他,自已跑去泡男人,他工作到半夜还得来陪他玩跟踪,换谁没有怨气?
怨气比鬼都重好不好。
王江早知道他在展会上看上了一个男人,还把一个需要招标的单子下到对方那个小公司去,王江郁闷得今天晚上的饭局都没去参加,不成想还是没躲过去。
寒宫越不知他心路历程,“NO,NO,NO,ICU这种事不适合我,我妈舍不得宝贝儿子吃苦,已经花费巨资请大师给我换了个花季雨季,两情相悦,破镜重圆的剧本。”
“……有钱人真会玩。”王江无语。
懒得再听他闲扯,王江换了副口吻,“寒总,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距离你国庆结婚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师给你的花季雨季没用,寒董给的才算!!”
“还有,您用于结婚的服装首饰于今日上午全部抵达国内,边落落小姐二十八号回国,当天晚上会在名伦为她举办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寒冬让你务必参加。”
“分公司这边的事也要尽快处理好,你得抽出两天时间回去和落落小姐培养感情,以免结婚时太过生疏,互相不认识。”
“……”寒宫越望着他,良久:“你可真扫兴!”
“抱歉。”王江老老实实道歉,说实话,他混在这俩父子中间也很累,“寒董很坚定,你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说完偷偷打量起寒宫越的脸色。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寒宫越脸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头微昂,漆黑的眸子盯着对面的黑黢黢小楼。
夜深人静,那里只有零星几处灯还亮着。
王江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第七层位置,硬着头皮劝道:“我觉得不太好,寒董不会允许你在婚前跟人不清不楚。”
寒宫越一脚蹬在近身的树干上。
树上积攒的雨水原本就摇摇欲坠,经这一脚毫不客气地向下簌簌滚落,一下把两人都淋成落汤鸡。
王江面无表情抹了把脸。
想谋反。
寒宫越身上湿了大半,衬衣上还挂了几片败叶,他把湿发往后一捋,“你先回去。”
说罢,抬腿飞奔,矫捷的身躯眨眼便没入了漆黑的楼道口。
王江原地站了半分钟,叹气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