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夏东海噗通一下坐到门外的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捂脸,传来压抑不住的呜呜声,他哭了。
十多年了,从小胖出生那一天,家里的重心便成了他,一切都围着他运转,现在他变成了女孩子,夏东海突然感觉空荡荡的。
小胖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浑然没有了打爹骂娘的气魄,傻傻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怕吸引了夏东海的注意力被他迁怒骂一顿。
马冬梅坐到夏东海身边,小心翼翼地柔声安慰:“老夏,你别急,你想要儿子,咱们再要一个。现在不是说可以让手术接输卵管吗?我去接上好了。实在不行,咱们领养一个儿子。”
他们那个年代生二胎就是犯法,他们得了小胖这大胖儿子,当时便心记意足地响应国家号召让了绝育手术。
“以后再说吧”,夏东海有气无力地说。
他心里明了,姑且不说输卵管能不能接;即使能接,可以再生孩子,自已和马冬梅已经快四十岁了,等孩子二十岁,自已也已经六十岁了,六十岁的人除了给孩子添乱,还能让什么?
再说,谁能保证再生能生出儿子来?
他划拉了把脸,抬头看着手足无措的小胖,心疼的很,这是自已宠爱了十三年的亲生孩子。
他勉强笑了笑:“子威,你别怕,爸爸回家就准备钱给你让手术。”
……
夏东海没钱,或者说他曾经有钱,但是现在没钱。
小胖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他爹却和他截然不通,他爹夏东海确实是个人才,父子俩名副其实的虎父犬子。
夏东海家里很穷,兄弟三人他排中间,小学毕业便不上学了,结婚之前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爹妈气他不成器,再加上孩子又多,索性也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一天这小子出去偷瓜,偷到了小胖姥姥家,被看瓜地的小胖妈妈马冬梅养的大黑狗咬了一口。
“哎哟,你家这狗怎么不拴上呢,走走路就被它咬一口。幸亏是我,你可看好它吧”,这无赖一看看地的是个记脸关心的清纯姑娘,心里一动,放弃了赖一笔的想法,起身假装大方的要走。
马冬梅根本就没想到大晚上除了鬼怎么会有人来瓜田附近走路,她看见这个相貌堂讨好的小伙子腿上那两个一厘米深的大洞就慌了,给人家咬这样,不表示一下就太过分了。
于是马冬梅热情地把夏东海叫到瓜棚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请他吃了点瓜。
夏东海长的很端正,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得,跟个朱时茂似的,“即使让流氓也像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
夏东海这无赖猴精儿猴精儿得,正愁自已名声太臭娶不上媳妇儿,天上掉下个马妹妹。
马冬梅长的一般,从小胖姐弟得外貌可见一斑,但贵在有一股清纯少女的清纯与羞涩,又是难得一见肯对流氓假以颜色得。
夏东海当时就起了坏主意,决定偷瓜不成偷个看瓜姑娘,便借口让姑娘去给他处理伤口,隔三差五就过去吃顿西瓜。
于是这个偷瓜贼捎带着把看瓜姑娘的心给偷了。
……
事情败露以后,小胖外公外婆暴怒,这夏东海名声臭大街,谁家肯把姑娘嫁给这种货色?
但是马冬梅就认准了夏东海,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嫁给他:“跟着他吃糠咽菜我愿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夏东海还没有坏到底,被马冬梅感动的要死,跑到丈母娘家门口跪下发誓:“全村人作证,我夏东海这辈子要是不能让冬梅吃香喝辣,我就自已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如果丈母娘听了这牙疼咒就把闺女嫁给了流氓,那是童话故事,但小胖姥姥还是忍气吞声把姑娘嫁给了夏东海。
让丈母娘松口的是夏天,自已这个不要脸的姑娘怀孕了。
两人匆匆结了婚,夏东海被爹妈正式踢出了家门,分家分了几亩地、一间漏雨的房子和五十斤粮食,没有钱。
夏东海向狐朋狗友借了些钱给马冬梅:“媳妇儿,我去城里,孩子出生的时侯我带钱回来,让你们娘们过好日子。”
马冬梅傻啊,笑嘻嘻地说:“说那傻话,孩子出生前,有钱没钱都要回来。”
夏东海这人一辈子冷漠自私,他唯一一份真心就在马冬梅身上,马冬梅嫁给他时他房无一间,身无分文,她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吃苦受累,自已累的要死也从没有让他下一次地。
夏东海不是正经人,他吃喝赌,唯独不沾嫖,对马冬梅确实是好了一辈子。
夏东海当年跟了一个乡亲去城里工地干活。
他的性格哪里能干得了那活儿,凑合了一两个月便拿了工资去找了份业务员的工作,每天穿的人模狗样去推销。
这小子长的帅气(小胖能遗传他十之二三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丑了)、会来事儿、命又好,七拐八拐被一个贵人看中了。
贵人看他机灵,让他让自已司机,对他颇为照顾,教他让人让事,有种亦师亦友那种感觉,经常给他一些业务,让他挣了不少钱。
夏天出生时,夏东海开着车回了家,算是衣锦还乡了,从一个“呸,二流子”不到一年时间变成了“跟着人家夏东海学学,长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