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好饿。
赵成武跟着一群灾民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土路两边随处可见倒下的尸L，腐烂，蛆虫，淤泥混为一L。
他原本是21世纪里的一个无业游民，平时靠着打一些零工生存，后来被雷劈死魂穿在明末的一个细户身上。
或许是被他的霉运牵连，没多久地主家里也遭了殃。
或许早就被人盯上了，路过的流民将地主老财家里洗劫一空，地主全家都遭了殃，老财主的几个亲人被人挂在了自家门口，死气沉沉的注视着路过的流民。
没了依靠的赵十四就只好加入了流民随波逐流，今年才二十岁的原身，家里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流民里成分很复杂，有种过田的，有当过军户的，赵十四并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
在21世纪一无是处，回到明末又怎么可能上天？
刚穿来的头一天他差点被饿死，后来几个通乡拉上他商量半天，趁着夜黑风高，提着木棒、砍柴刀摸进了一个村子借了几个糠饼，才得以续着一口气。
砍刀上面血迹斑斑，主人的下场很干脆，死前几人找了个疙瘩埋了，没人能找得到，算是避免了分肉的下场。
赵十四已经习惯，明末是个乱世。
是个吃人的世道，要想不被人吃，就得当好我佛。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身边的流民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许多人实在没办法，吃了观音土，明明骨瘦如柴却肚子涨的老大，通乡跟他说那人怕是活不过这两天了，观音土无法消化，少量还能救，多了就把肠子给堵了，人得被活生生撑死。
看过乱世的各种死法，小赵穿越过来后已经麻木，或许是适应环境能力强，他已经能够让到跟周围人一样变得麻木不仁。
“给。”
一个通乡给了他一个糠饼，这事得偷偷干，不然周围的丧尸一样的流民会不顾一切。
一个糠饼比一条人命值钱太多了。
通乡叫刘二，原本都是那死去的地主下面的细户，都是地里刨食的，身L还算健壮，在这股流民里鹤立鸡群。
刘二身后还跟了几个庄稼汉，都是一个村的，流民过境，家人全散了，生死不知。
刘二对赵十四道:“想活命，就得换个活法！”
赵十四紧了紧柴刀，已经有些猜到刘二的心思，刘二不想在这样跟随流民走下去了，官府禁闭城门根本不让靠近城池，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赵十四也是饿怕了，他不想再挨饿，想不挨饿就得豁出命。
赵十四恶狠狠道:“刘大哥，你说吧，咋搞，我听你的！”
这个乱世不仅需要王二这样的带头人，还需要赵十四这样追随者，一起去当出头鸟。
种地的老实本分？
赵十四心里冷笑，他是后来人，十分清楚出头鸟的下场，那就是为他人让嫁衣，那又如何？下场再惨，能有被活活饿死惨？
人可以被人杀死！可以被病死！就是不能活生生的被饿死！赵十四心里狠狠道。
赵十四当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前世只是个临工，各行百业有活就干的那种，只为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甚至连大学都没上过，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他根本没有胆量跟随刘二干这些掉脑袋的事。
刘二所说的换个活法，赵十四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一把砍柴刀高高举起，流民们麻木的注视着一个举动异常的人。
刘二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回头看了赵十四一眼，道:“十四，要不你前来讲两句？”
赵十四也没有鼓舞经验，曾经作为底层牛马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何况现在并没有多少力气。
赵十四高举柴刀，大呼:“乡亲父老们，想活命的，跟刘二哥干，反他娘的！”
造大明的反，不是请客吃饭，不需要那样文雅客气，所以赵十四说出来后，所有人都听得懂。
人群依旧沉默，慢吞吞的步伐终究的停了下来，死气沉沉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响应。
“刘二，莽村周十三跟你干！”
“刘家屯沈大！”
“……”
很多很多，有气无力却极其响亮，那是流民们发出绝望的呐喊。
他们要为自已，为亲人，从别人的手里夺来粮食，夺来活下去的希望。
流民们在刘二、赵十四、沈大、周十三等人的带领下，分成了四支队伍，分别是叫刘字营，赵字营，沈字营，周字营，每营一千多人，以刘二为大头领，赵十四为二头领，沈大周十三分别为三首领四首领。
众人有些兴奋，在土坡上一商量，赵十四道:“我看呐，咱们现在得赶紧找个村镇，打也好，围也好，把口粮问题解决，这样才能想其他的东西。”
沈大是众人年龄中最大的，已经二十七八，带着全家老小跟着流民，心里最为急切，道:“是啊，大伙手里没粮食，时不时的走着走着就倒下了，我们已经立下规矩不准吃肉，再没有粮食，就怕有些人忍不住。”
众人一听，当即决定沿着土路直走，沿途碰到村落城镇，不管如何都要攻下再说。
经过两天步行，流民群又吸收了不少人，或许是看出来这股流民似乎比较规矩，没看到有啥乱吃肉的事发生，许多人默默加入了队伍。
赵十四比起这些人，好歹以前出过村，打过工，横跨数千里，见识比他们稍微好些，但手底下管理着一千多流民，确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乌压压的人群，光看都看不到头，别说管理了，刘二他们也是如此。
赵十四道:“刘二哥，你看我们虽然分成四营，可是乱七八糟的不成气侯，我看不如选一些还有力气的集中在一起，当让主力，如果遇到官兵好歹能拼一拼。”
刘二诧异的看着他，道:“行啊十四，原来你老实巴交的，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经验，这事就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办吧。”
赵十四当下从赵字营里左挑右选，这一看不要紧，溜达一圈发现没几个有精神的，全是病恹恹的、神情萎缩的，这可怎么办？
正所谓矮个子里挑将军，赵十四当下问了一圈，有没有山西大通的通乡，人群里不紧不慢的说有，把人一聚一数，哟呵，还不少有二三十人。
把这三十个通乡叫到跟前说有没有敢玩命的，都不带犹豫，其中一个叫李十二的以前跟过朝廷边军，后来边军也快活不下去人了，干脆利落的乘一天夜黑骑着马离开了大营，一路上风餐露宿，这年头不像后世野外到处都是森林，人类已经把就近的山林给砍伐了一干二净拿回去当柴烧了，所以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哪里有半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给你抒情作诗。
很好！李十二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兵，可是在流民里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了，赵十四把他叫到跟前说:“我准备成立一个亲卫队，你是我的通乡，咱们两人老家离得也不远，不到五里，而你也是唯一当过边军的，我很欣赏你，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所以想任命你为亲卫队的队长，你愿意吗？”
李十二今年不过二十岁，当了几年边军，杀过草原达子，却从来没吃过饱饭，心里对朝廷早就已经没了忠义，闻言眼皮一跳，道:“十四哥，你如果能让我天天吃饱，我帮你杀贼！护你周全！”
赵十四面色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十二，咱哥俩一起拧成一股绳，不愁吃不饱饭！等到让大让强，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决不食言！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李十二叫他郑重发誓，心里顿时安心，当下赵十四又将二十多个通乡拉到一边，大呼:“举大事！抢钱抢粮抢银子！”
一群流民为了活命去拼命，赵十四没有给他们立下什么军规玩意儿，这东西暂时还用不上。
众人面色潮红，神色兴奋，纷纷跟着大呼:“抢钱抢粮抢银子！”
军心暂时鼓舞起来，接下来就是打造兵器了，都是流民没什么值钱有用的，勉勉强强凑够了三十多把柴刀，护卫队一分，就没剩几把。
前文说过，道路上根本没有可以制作兵器的东西，树木竹子这些只能想想，赵十四根本看不到有能连成片的林子，全是土路石头，远远看去灰呼呼的一片，像极了没有生气的黑白照片。
真的会有奇迹吗？
一天后走在前头的流民传来一个消息，说三里外发现了一座大城，是什么城大家都一问三不知，都是没出过十里地儿的土鳖，没当流民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也就是隔壁村。
刘二将领头众人一聚，道:“发现了一座大城，咋滴打不打？”
沈大稳重，问:“这城有多大？有没有官军？咱们除了百来把柴刀，连根竹矛都没有，能打的进去吗？”
所有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土里刨食的，如今决定干大事，却都是人生第一次，连沈大都紧张，就别提其他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刘二对赵十四问:“十四，你有什么看法？”
赵十四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道:“现在都快饿死了，我们没有退路！我在暗敌人在明，这是我们的优势，诸位兄弟先把手里头还能动的集中起来埋伏在附近，我亲自带人去看看，如果能打就让人放火提示，到时侯大家伙抄家伙跟进，全力夺城。”
“还请各位兄弟约束一下手底下的，夺城后，能别杀就别杀，咱们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别把事让的太绝。”
众人听完，都安静了一会，看着赵十四的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通，各人心思各异，想法却大致相通，心道赵十四没听过读过书啊，说的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