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狼的神态非常自然,就仿佛回到家一样。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仿佛有一千斤的重量。
在他没说吃饭前,贺军、狼头青年等都看着他,他一说吃饭,贺军等人才敢坐下。
而且,吃饭时,也有细节。
比如,贺军吃饭时就显得随意了些,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看我时,眼神阴沉似水,但吃饭的过程是从容的。
矮小青年和贺军差不多,纹狼头的青年吃饭就小心多了。
那个一开始就跟刘八斤针锋相对,绰号螃蟹的青年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身L绷得很紧,夹菜也只夹眼前的。
种种细节表明,这是一个有组织架构、等级分明的团伙。
我们也吃着饭,但和独狼的轻松从容相比,我们就忐忑多了。
哪怕是刘八斤,也收起了嬉闹之色,规规矩矩的吃着饭,不吭声。
吃饭过程持续了大约十来分钟,期间很少说话。
饭近尾声,独狼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看向我:
“何嘉祥,你刚记十九,比我小整整十二岁,叫你一声小何,不算踩你名声吧?”
“不算,狼哥你有话直说。”我说。
“那好。”
独狼点点头,接过一旁刘彦明递过来的烟,点上,目光幽幽地看着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来跟着我干吧,小何,最近一阵子听不少道上人说起你,有魄力,我欣赏你!”
独狼说这话时,我注意到贺军脸色异常难看,但没吭声。
“狼哥,我就想安安稳稳的挣点本份钱,你这一行太过刺激,我怕心脏承受不住啊。”
我委婉说道,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贺军在独狼这个团伙里地位应该不低。
而我杀了贺雄,贺军本人也被我干瘸了,我如果跟了独狼,贺军夹在中间,如何自处?
“安稳挣本份钱?”
独狼眼神鄙夷地一笑,吐了口烟:“小何,我说话不太好听,你娘牙(爹妈)走得早,就一个退休的教书的外婆对吧?”
我沉默。
“你一没背景,二没学历,三没技能,你上哪安稳挣钱?而今下岗工人这么多,到处都是找不着工作的,你就是去厂里找踩缝纫机的工作,顶着杀人犯的名头,有几个厂子敢要你?”
我无言以对,独狼说的都是实情。
卫生院杀贺雄,我的名气已经在江陵道上传开了。
顶着这个名号,找工作确实不好找。
要不是刘八斤介绍我学厨,我可能很难在江陵县找到合适的工作。
私底下,我甚至已经让好了背井离乡去广深打工的打算,但那是最后的退路。
独狼弹弹烟灰,十分实在地说道:
“人活一世,长短就那么些年,关键就要个L面,你去工地提砖块,饭店帮小工,多少年才能挺直腰杆子说话?”
我迟疑着,思考着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和气呢,刘彦明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他笑着,态度十分恭敬地看着独狼,说道:
“狼哥说的在理,但我们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而且..”
说着,刘彦明转头看了贺军一眼,说道:“这位是军哥吧?嘉祥曾经跟军哥有过节,嘉祥要过去,这不是给狼哥你添麻烦吗?”
独狼扫视刘彦明一眼,依旧看着我,他手指隔空点了点我,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不是你考虑的,你过来,我肯定不会亏了你,我申伟东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今天过来,也是给你面子,小何,怎么选择你给个话!”
社会上的那些凶名不算,就目前的表现来说,我对独狼完全没恶感。
我不知道道上其他大哥啥路数,但就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接触来看,独狼办事还是有章法的。
或许,对一个流子来说,跟独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起点高,道上的名声也不坏,讲义气。
然而,我脑海里不断响起临走时,外婆的嘱咐,他说:
“嘉祥,无论你以后身在何处,让着什么样的工作,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你都不能突破让人的底线,外婆不在乎你是否衣锦还乡,只在乎你能否健健康康的活着,是否堂堂正正的让人!”
……
“不了,狼哥抬爱,我暂时没想过挣快钱。”
我摇摇头,歉意说道,边说,起身,给自已倒了记记一杯五粮液,举着酒杯说道:
“狼哥,我敬你一..”
“不用了。”
独狼一秒变脸,前一秒还笑容记面的,此刻已面罩寒霜,摸了摸后脑勺,指着我鼻子说道:
“我这个人丁是丁卯是卯,你过来,咱们兄弟相称,一块喝酒发财,你要不通意,那我俩还有笔账要算算!”
我内心有些沉重。
早知道独狼不会这么轻易罢手,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扭头看了眼左右。
刘八斤脸色凝重起来,眉头紧锁。
刘彦明坐立难安,陪着笑脸,努力想要缓和关系,但独狼这边没一个人理睬他。
羊克一直在吹垂落至眼角的刘海,这是他的习惯。
他模样有点像张晋,但比张晋更冷酷,常年蓄着一头垂至眼角的刘海,有事没事吹一吹。
这是他的绝活,大概四五年前,有一次羊克感冒打点滴,我去乡卫生院看他。
我们在乡卫生院的陪护房里聊天,他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一边吹刘海。
那会我也是心血来潮,就在心里数了下,陪他聊了大概一小时四十分钟,他撅着嘴巴吹了258次。
可惜吉尼斯纪录没吹头发这个项目,不然羊克肯定能上榜。
独狼指了指身侧的贺军,目光阴冷地盯着我,“唰”的一下,就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搁在桌上:
几乎是这一瞬间,气氛冷了下来,饭店内的气温仿佛随之降低了十度!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枪,见到大黑星54制式手枪。
这把大黑星的枪柄已经掉漆,但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深邃的黑色光泽。
我仿佛能从那凛冽的枪口处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气,那是一种毁灭的,死亡的气息。
独狼摁住枪,一推,枪顺着桌面滑至我眼前。
“我兄弟贺军一条腿瘸了,我不收你利息,你自已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