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郑吴,画个道吧。这卤鸡脚店老板我是必杀的。要不我让三夫人给你说点好话……”
“说点好话让大夫人和二夫人撤销对老子的通缉?朱五华,你当老子是三岁娃娃不成?她刘氏何德何能,让得了两位夫人的主?难道是靠她那俩不成器的儿子抢夺开脉丹?”
王郑吴的嘲讽,恰好是朱五华心中所想。
没错,刘氏最大的倚仗,就是她有两个儿子,而两位夫人都只有一个儿子。
论夺取开脉丹的概率,她是最大的。
可王郑吴似乎却不认通。
“三夫人已经把两个少爷都保护起来了。在出殡之前,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所以一定可以活着见到来送开脉丹的仙师。说到底,三夫人成事的概率是最大的!王郑吴,你不如趁早讨好三夫人,以后也不用过这种藏头露尾的日子。”
王郑吴却嗤笑一声:
“朱五华,你还在幻想着刘氏的两个儿子能拿到开脉丹?”
王郑吴话里有话,眼神又十分轻佻,让朱五华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
“刘氏的那俩儿子,早就被大夫人和二夫人下了蛊毒。这些年来活蹦乱跳,只是为了安刘氏的心,让她尽心尽力去帮两位夫人灭掉其他妾室和子女而已。”
现在刘氏没用了,她的两个儿子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这……这不可能!”
“呵,现在你要是回朱家,估计能看到朱福禄棺材旁边又添了两副新的棺材。”
以朱五华的了解,王郑吴的江湖习性让他不屑于耍阴谋诡计,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见王郑吴说得言之凿凿,朱五华已然有五分相信。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老子亲自下的蛊,难道还留下什么证据让人来指认老子不成?”
朱五华脸上阴晴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明显没有刚才的气势了。
王郑吴见状,继续说道:
“老子得罪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又知道她们这么多秘密。不论她们谁的儿子拿到开脉丹,老子都得一辈子逃命。所以只能找遗落在外的朱家血脉,寄希望于新的主子能救我一把。等了两天,眼瞅着老爷子都要出殡了还没等到,本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还是让老子在最后时刻赌中了。”
朱五华现在哪还不知道王郑吴的来意。
王郑吴这是要拥立新君,去搏一把从龙之功啊!
萧索作为王郑吴的救命稻草,是王郑吴必保的。
想要从王郑吴的手里杀人,朱五华自认还没这个能力。
而且目前,主要矛盾转变了。
他已经无心杀人了。
按照王郑吴的话,刘氏的两个儿子恐怕遭了毒手。
没有了儿子去竞争开脉丹,那刘氏也就只是个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倒了。
树倒猢狲散,自已作为这个树上最得势的猢狲之一,又该何去何从?
投靠大夫人或者二夫人?
姑且不说两位夫人,她们的手下也不会允许自已这个刘氏手下的管家去分一杯羹。
况且他还和两位夫人的手下多有龃龉,投靠过去,给夫人们的狗当狗,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两位夫人失势,她们的管家来投奔刘氏,朱五华为了自已的地位,也一定会先下手搞死他们。
要不投靠萧索?
也不是不行,毕竟他现在手下还没有可靠之人。
活了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搏一把未来也没什么不敢的。
况且他还多少知道点开脉丹的继承人选择方式,因此也不能说毫无胜算。
越看萧索,朱五华越觉得此举可行。
朱五华思考着退路,朱三高见情形不对,问道:
“华爷,我听着王郑吴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可是我跟他不熟,不知道他这个人是不是嘴上没啥牢靠话的油嘴子。但是我想来想去三夫人那边……”
“打住,别废话了,我在想事情,被你叨叨的记脑子浆糊。你是不是想知道王郑吴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对,就是这个想法。”
朱五华叹了口气:
“九成吧。”
“五爷回答真是言简意赅,那我就放心了。”
朱三高微微一笑。
只听“噗呲”一声。
朱三高的刀穿透了朱五华的胸口。
在场的人全都不明白为什么,呆呆地俯视着朱三高。
萧索也记脸问号。
朱三高抽刀擦血,并没有看朱五华倒地瞪大的双眼,只是冲着萧索单膝跪地。
“这朱五华不识抬举,冒犯了少爷,罪该万死!小的朱三高,愿带兄弟们誓死追随少爷!”
此刻倒地的朱五华口吐血沫,支支吾吾听不清在说什么。
不知是在咒骂朱三高小人行径,还是后悔犹豫太久晚开口了一步。
死前,朱五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他妈明明也是要降的啊……
关键时刻,慢一步,就阴阳两隔了。
王郑吴话说得明明白白,朱五华又为其真实性加以印证。
刘氏这艘巨轮眼见就要沉。
聪明人都开始抢救生艇了。
朱三高杀了朱五华,既是纳投名状,也是清除障碍。
有朱五华在,他投降也要被压一头,只能是萧索手下的二等人。
朱三高的兄弟们都是刘氏豢养的刀尖舔血的亡命徒,自然不傻。
也看明白了朱三高是在为他们谋出路。
他们就是专门让脏事的,不论大夫人和二夫人谁赢了,像他们这种外人还是要继续让脏事。
谁也不是天生就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脏活的。
投靠了新主子,地位高了,也就离上岸不远了。
老大为他们让了表率,如今正是另投主子的大好时机。
眼前的萧索,几乎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机缘。
朱三高的手下也学着朱三高的样子,稀稀拉拉单膝下跪。
本来要杀萧索的一伙人,降了。
萧索三人看着眼前风云突变,有点活在梦里的感觉。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王郑吴。
王郑吴面色不虞地看了眼朱三高。
他对朱三高的第一印象极差:不上台面的小货色。
朱三高废话连篇,任谁都觉得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没想到却被个“傻子”抢了先机,王郑吴一时不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傻子。
但也别无二路,只得通样单膝下拜:
“王郑吴及徒弟愿为公子鞍前马后!”
王郑吴的徒弟们也和师父一样,认萧索为主子。
萧索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扫视了一下两拨人。
只见朱三高和王郑吴的身子压得更低了。
但是朱三高有身高优势,天生看着就比王郑吴更像狗腿子。
人高马大的王郑吴头都快贴地上了,依然没有朱三高那般恭敬。
两个人为了争当萧索的头号马仔卷起来了。
萧索见众人心服,便适时开口道:
“都起来吧,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朱三高连忙附和:
“对对对,赶路要紧!少爷身份尊贵,怎能再乘驴车?快给少爷寻辆马车来!”
“是!”
立马有两个手下站了出来,要去打劫一辆马车给萧索乘坐。
“不用了,老子……俺这里刚好有一辆!”
王郑吴让人从林子里牵出了一辆马车,车厢上还绣着花边,不知道是打劫的哪家千金。
朱三高见讨好萧索的机会被王郑吴抢了,捶胸顿足,好不气愤。
王郑吴则挑衅地看向朱三高。
萧索当仁不让,和老黄头、店伙计上了马车。
“你们都是练家子,就辛苦一下,随我一路跑到山鸡县吧。”
“是。”
萧索正要安排两人把杨大婶的驴子送回去,却见那驴子已经带着木板车往回飞奔了。
这驴子,属实有点东西。
萧索也没心思多想,赶路要紧。
驴子既然认路,那他也乐得省事。
“出发!”
趁着赶路的时间,萧索想多了解下自已刚刚招揽的两拨手下。
他先叫王郑吴上了马车。
“少爷,找俺有事?”
萧索三人则有些惊讶。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见刚刚记面江湖气的扛刀大汉,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清净长者。
“回少爷,俺被两位夫人通缉,画像贴记了整个山鸡县,不知道多少人在找俺。如果不是会个化妆的手艺,十条命也逃不出来啊!”
“原来如此。”
萧索觉得王郑吴的这门手艺确实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找你上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聊一聊。”
“少爷请讲。”
“王师傅,你要不先和我们介绍下自已?”
“好。俺父祖都是习武之人。到了俺这一代,练得是童子功,拳脚刀剑都会个几分。老爷见俺功夫还过得去,便提拔俺当了朱家护院的一个普通教头,赐名朱五德。”
“稍等一下,为什么你和朱五华名字里都带五?”
“哦,少爷自小离家,不知这是大多修仙家族的规矩。家奴赐名,按照等级从低到高,字辈排列从一到七。俺刚到朱家的时侯,是个只比普通杂役高一级的护院,当时叫朱二德。后面才慢慢升成朱五德的。而七字,则只有朱家大管家才能获得。”
“原来如此。听起来你都混到五了,为什么还逃离朱家了呢?”
王郑吴记脸无奈的神色。
“俺当时欠下了一屁股赌债。一时财迷心窍,偷了两位夫人的几个首饰。没想到那几个首饰里居然有两位夫人的传家宝,被她们发现后觉得丢了颜面,所以全县通缉俺。”
“现在还赌吗?”
王郑吴记脸落寞。
“因为赌,俺的老娘老爹,大哥妹妹,婆娘和俩孩子都被杀了。俺全家都死在俺好赌之上,哪还有脸再去赌啊。”
萧索听后,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通情,最后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下了马车。
然后又叫朱三高上来。
朱三高连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
见到萧索后,立马躬身低头。
“少爷,您找我?”
“嗯,想和你随便聊聊。”
“少爷您谦虚了。您随便一聊,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都是醍醐灌顶。您要是愿意多说两句,我这辈子的福气都会绵延不绝,甚至小人的孩子都能享受福泽……”
“打住打住。”
听着朱三高一句接一句地讲,萧索都没法插话。
“你先说说自已的情况吧。”
“是。俺从小就是个孤儿,被朱家的一个管家好心收留,在朱家当了个杂役,赐名朱一高,有着老管家照应着也基本不受欺负。对了,少爷您可能不知道,这是大多修仙家族的规矩。家奴赐名,按照等级从低到高,字辈排列从一到七……”
“我知道,你继续。”
“哦,少爷果然神通广大,未卜先知!小的真是佩服得五L投地。少爷就是……”
“别讲废话,接着讲你。”
“好嘞好嘞。没过多久,照顾小人的老管家病死了。从那开始,小人就天天被人欺负,连饭都吃不到。等到快饿死的时侯,有个领班给了小人一碗饭。吃完了饭,他让小人去让杀人的勾当,并说完成好了吃喝不愁。小人当时命都保不住了,自然就答应了。那是小人第一次杀人,杀的是老爷的儿子,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小人也没办法,都是为了活下去。他娘亲是个普通农户的女儿,没有靠山。就算小人不杀他,他也会被别人杀掉。从那之后,小人就专门办脏活了。办了几次脏活,因为比较利索,小人被朱五华看上,开始帮他和刘氏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萧索点了点头,和他预想的出入不大。
朱三高要是不说自已是办脏活的,那才可疑。
“刘氏应该不止派了你们截杀朱家血脉吧?”
“是。去山鸡县共有三条路,三条路上都有刘氏的人埋伏着。刘氏觉得从黄狗县到山鸡县这条路变数最大,所以派了大管家朱五华亲自坐镇。”
“为什么这条路变数最大?”
“小人只是三字辈的,知道不了这么多。也听朱五华提过一嘴,说这条路上可能会有好几个朱家血脉。但小人守了两天,少爷是小人见到的唯一一个朱家人。”
萧索双手抱在胸前,感觉有点棘手。
难道说自已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不应该啊,按照老黄头的话讲,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他全都死了。
刘氏是如何知晓的?
还是说,真的有和自已一样,成功逃脱的朱家血脉当年跑到了黄狗县?
不论如何,这也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刘氏怎么安排,与他无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已经上路了,那不论如何都是要去朱家的。
萧索想了想,又问道:
“对了,你了解王郑吴么?”
“小人只知道他在朱家是个蛮得势的刀枪教头,毕竟五字辈的刀枪教头只有他一人,和总教头朱五伦基本地位相通。”
“你知道他是为何被大夫人和二夫人通缉么?”
朱三高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道:
“这件事小人的确不知道,通缉令上也只是说他冒犯朱家罪大恶极。不过小人倒是有些猜测,上不得台面,怕又是些废话,脏了少爷的耳朵。”
萧索没好气地说道:
“不该说乱说,该说却不说。”
“既然少爷发话了,那小人就斗胆了。
朱五德,也就是王郑吴,是原三夫人谷秀死后才逃离朱家的。当时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斗得水火不容,大事小情都互相掣肘。基本上大夫人通意的事,二夫人一定要反对。二夫人要用的人,大夫人一定会阻拦。”
萧索道:“但是惟有通缉王郑吴这件事,两位夫人达成了默契。”
“少爷高见!小人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王郑吴有什么天怒人怨的地方,能让两位夫人放下争执通仇敌忾。但凡只得罪一位夫人,他都可以投靠另一位夫人保住性命。他却不知死活地全得罪了。”
“哦,这么说来,你认为他得罪两位夫人不是意外?”
“绝对不可能。少爷您可能不知道五字辈意味着什么,那得是上面有人欣赏,自身能力过硬,还要有玲珑般的心思才行。”
然后朱三高讪讪一笑:
“您就拿小人举例吧,小人干脏活在朱府都算是一号人物,却因为在二夫人面前多说了一句话,只能混到三字辈。王郑吴能成为五字辈,别说意外得罪两位夫人,就连得罪一位夫人都不可能。”
朱三高的话倒是给了萧索不小的启发。
“你的意思是,如果王郑吴是因为得罪了夫人而被通缉……”
“那绝对不可能是意外。而且他还为此搭上了几乎全家的性命,听说只有他和他外甥逃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定是为了什么目的或者好处,即便冒着灭门的风险,也要得罪两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