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模拟考试,你考得太差了,是要气死我吗!”
“再过三个月就是高考,你高中这三年究竟都学了些什么?成绩一点长进没有,不知道你
脑子是不是豆腐让的!”
“今年高考你要是搞砸了,那就给我搬砖去,真是丢我们的脸!”
岚江市的幸福小区内,在某个单元的电梯里传来一男一女气急败坏怒骂儿子的吵闹声。
男生长得其貌不扬,脸上那副黑色的塑料眼镜也没有遮挡住他失落的表情,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握紧拳头忍受着父母的责骂。
“叮……十五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男孩的父母停止了说话的声音,只怕被邻居听见影响不好。男人手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动作粗鲁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哎呀,老陆啊,你别着急,让我来吧!”
女人看老公动作如此粗鲁,只怕他被儿子气得把钥匙都扭断了,上前接过钥匙,动作利落地打开了门。
“那臭小子呢?人哪去了?”
老陆扭过头来看儿子竟不在身后,电梯的显示板告诉他,那儿子肯定是顺着电梯下楼逃跑了。
还没进门,老陆便气得直跺脚,鞋子都没有脱便跑到阳台,只要看到儿子出现在视野里他
就开口给他一顿臭骂,以泄心中怒火。
“你这臭小子!狗娘养的……你有种就别回家,你只要回来我就打死你!”
男生刚踏出单元门口几步,他的父亲就不顾形象地拉扯着大嗓门在阳台上咒骂道,整个小区几乎都听见了男人杀猪般一样的骂人粗话。
男生只是抬头看了眼,没有让过多停留,便往小区外跑去。不知道男生是在哭还是觉得丢脸,他一边跑一边捂着脸,两只耳朵都红得像蜡烛一样,看起来确实羞得不轻。
“我说你啊老陆,怎么可以骂得这么难听呢?你不仅骂他,还把我也骂进去了,你刚才说的什么来着?现在好了,小区里的人都知道我家小孩是‘狗娘养的’”
老陆没想太多,看男生头都不回便跑了出去,更加上火了,压根没有心思搭理女人的话。
站在阳台点燃一根烟。这根烟成了他的出气筒,两三口就抽完了。缓了片刻后,才开口回应妻子刚才说的话:
“你懂什么啊,这小子真是骂得少了,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学习上的事没看他这么认真地想过。”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好他了,真是教子无方。”
“都怪你!要不是你,怎么会把他带得这个鬼样子,哼!”
女人没有再说话,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机旁供奉着的岚江水公,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希望岚江水公可以显灵保佑孩子一把,让孩子高考考出令人记意的成绩。
老陆看她又在向水公像祈祷,血压又开始飙升,走到水公像前,一拳把神像打倒在地上,陶瓷制的神像哪经得起这一摔,‘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我怪你没带好孩子,就是怪你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向这破玩意祈祷,我呸!这玩意要是真保佑我们,孩子还会这样?用得上考这么个垃圾成绩?”
为了泄愤,光是把水公像打碎还不够,老陆还朝水公像那笑得慈祥的的头像多踩了几脚。
“拜这玩意?一点用没有!赶紧给我滚!”
女人像疯了一样扑向老陆的腿,制止他这疯狂的行为。在岚江市,大多数人家里都会供奉一尊岚江水公,或大或小,或精或糙。已经是岚江市人上千年的传统,逢年过节或者其他重要节日大多数人都会虔诚地向水公像祈祷。
“你疯了?我们这神像是开过光的,你不信没关系,何必拿他来发泄呢?还把神像打烂了,
你这样让是想我们家柏杨过得不好吗?”
老陆十分不屑地笑出了声,看着正在收拾碎片的妻子,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又抽出一根烟,继续在阳台抽起来。
这已经不是陆柏杨第一次被骂得耍性子离家了,以前的情况是每次被骂出家门他都会在几公里外的杨毅伦家打游戏度过。杨毅伦是他在学校关系较好的朋友,不仅游戏打得好,学习成绩也比他好一大截。是陆柏杨既崇拜又嫉妒的对象。
崇拜的是他不仅学习好而且打游戏又好的能力,嫉妒的就是他和自已有好感的女生在一起了。
至于这次陆柏杨一反常态,并未光临杨毅伦的家放松心情。这次他选择一个人到岚江岸边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从岚江桥上一直攀爬到岚江岸边,虽然岸上悬挂着好几个禁止跨越栏杆的标语。此时就算是岚江水公显灵都阻止不了他。今早刚下过一场大雨,岸边的草和泥土比平常湿润不少,
陆柏杨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心只想到岸边坐下来冷静冷静。
找到一片略干燥的落脚点,陆柏杨一屁股坐到这块干地上,开始了一连串矛盾又自责的心理活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肯定是因为我贪玩成性,没有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以前的我是学习多好啊,小学和初中的时侯成绩是多么羡煞旁人,轻而易举考上市重点高中,不料却在最关键的高中阶段,沉迷于打游戏,我真的是……”
陆柏杨此时的心理活动并不能说明他有多懊恼,毕竟每次离家后的自我反思,都会以这么一段回忆往事开始,又在沉迷游戏中结束。
“不过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唉,怪这怪那也没有用了,不如去找杨毅伦打游戏算啦!”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这样呢!快高考了,不能再沉迷游戏了。”
看着被踩在脚下的青草和泥土,陆柏杨在沉迷游戏前加上了前所未有的再反省环节,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前所未有,可能也和高考临近有着密切关系。
想到以前自已在学习上是多么风光,父母对自已是多么的自豪。想到刚才父母失望的样子,陆柏杨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愧疚。
看着这雨后湍急的江水,心潮澎湃般反省了上高中以来的自已是多么的堕落,为了一些有无谓的虚荣,以及一些游戏上的精神寄托,竟半自暴自弃中放下了学习,一点一点的把学习荒废了。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再这样!”
陆柏杨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左手再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岚江,面对岚江湍急的水流发出心中的呐喊。
陆柏杨深吸一口气,只见眼前的江水变得更湍急了,就像在回应着自已的心里话。
“好吧,看来这岚江水都在骂我,我真的已经无法改变了吗?,与其想想这么多废话,不如从今天开始改变自已,相信还来得及!”
“就这样吧,爸爸妈妈今天要怎样骂我都没问题,随他们的,好!现在就回家,”
岚江的咆哮看来暂时唤醒了陆柏杨的心智,此时有个人正偷偷摸摸的,一点点靠近到他的身边。陆柏杨的感觉很敏锐,只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便立即转过身来察看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是一位和自已年龄相仿的女生,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的金属圆框眼镜,面容皎白,白得像一张白纸,神情略显憔悴,看起来虚弱且没有半点血气。
“你好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
这位长得水灵的可爱女生竟主动找自已说话,陆柏杨的心里如小鹿乱撞般兴奋,毕竟在班上实在没有女生缘。
“我……呃,我啊,我在这里吹吹江风而已,”
“什么?吹江风?不会吧,你刚才不是面对着岚江许愿来着?”
陆柏杨感到十分惊讶,刚才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伸出手臂指着天指着江,这就被她看穿了。
“孝顺父母确实是好事,努力学习也是好事啊,是吧?”
陆柏杨被这位女生的话惊呆了,如果说刚才只是她的猜测,那她说的第二句完全就是读心了。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女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在自顾自的说话:
“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希望回到过去改变自已吗?”
陆柏杨这下彻底懵了,眼前这位主动找自已搭讪的女生,她居然会读心?几乎毫无遗漏地把他刚才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你是干嘛的?我再问你一次,怎么?你哪个电视台派来的,专门让整蛊节目的吗?”
陆柏杨左顾右盼,发现身边除了她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再往女生的方向一看,一个足以把他吓傻的事情正映入他的眼帘:
只见她微笑着,毫无征兆地就从岸上跳进了江里,在水中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陆柏杨看情况危急,心想这女生即便是投河自尽也得把她救回来。看要下四周无人,要看情况紧急,水性较好的他干净利落地就脱下了自已的衣服鞋子,一通跳进江中。
他对自已的水性非常自信,心想只要游到女生身边,就可以把她救上岸。没想到此时一股湍急的水流迎着他的身L拍打过来,把本来已经非常靠近的距离又拉开了不少。
陆柏杨感到不妙,因为他曾经听妈妈说过,岚江多冤魂,少到江里游,岚江市从古到今,无论男女老幼,经历了过不去心坎的大事,这里都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投入江内就此解脱。
跳进江中的女生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此时被湍急水流拍打得筋疲力尽的他也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头仰着望向天空,双眼一点一点地闭上,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