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宫内部并不很明亮,脚畔倒悬的长明灯照的室内一片昏黄。
初次进来,克拉斯托尔只觉上下颠倒,天翻地覆,一时间头晕眼花频频作呕。相比之下,略有不适的凤阁和完全无感的另外两人更加奇怪。
“不是……你们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反应这么明显……”克拉斯托尔脸色惨白,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已吐出来。
阿加雷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并不仅仅是因上下颠倒而不适,而是因为蕤宾散出的威压过于强悍。祂手一挥,化出两块龙鳞让凤阁和克拉斯托尔佩戴上,等龙鳞共鸣他们身L舒适些才准备继续出发。
吉尔伽美什看他这么难受,忍不住笑话他:“有蝶泪还不会使用元素力为自已挡一挡,你还不如凤阁这个小辈。”
克拉斯托尔被祂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鹿克斯明明一点元素力都没有,完全是普通人一个,他和凤阁都承受不了蕤宾的威压,怎么他就一点事都没有。
“鹿克斯”,他拍拍吉尔伽美什的肩,“还得是你天赋异禀。”
吉尔伽美什:“……”
意识到自已说错话的吉尔伽美什立刻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甚至还逼出了一口鲜血。
吉尔伽美什向阿加雷斯伸出手,道:“好哥哥……救我……”
你不觉得自已演的太假了吗?!!!
阿加雷斯白了祂一眼,结印打在祂眉间。
阿加雷斯:“记意了吧?”
祂食指用力抵在吉尔伽美什打了法印的眉心,像极了家长面对到处捣乱的皮孩子一样。吉尔伽美什向祂吐舌头,飞也似的跑远了。
镜宫为了锁住蕤宾,设下了一层层的禁制。这第一重就是舞剑者阵法,十四个巡逻的舞剑者是按照阵法出现并活动的机械幻影,看上去没什么,可一旦被抓住……
过去女王每年进入镜宫时都会献上几个人牲关闭阵法,据说这曾是阿加雷斯亲自设下,防止蕤宾出逃,也禁止生人进入,无人可破无人可解。
“那边阵外有七条回廊——通向哪?”克拉斯托尔问。
“王庭内有七间偏殿,最初是秦垭开国七人臣的寝居,后来每年宫廷会议召开时作为执政七人席的寝殿。那里和地上是相对的。”凤阁不假思索地解释,他对整个秦垭国的历史了如指掌。
克拉斯托尔听他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设想,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惨白,只好开口道:“那……我们先闯过这个阵法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这些舞剑者行动极有规律,看上去似乎是全方位无死角。但我看,是程序就一定有漏洞,钻个空子过去吧,你看呢?”吉尔伽美什对阿加雷斯说。
阿加雷斯知道这镜宫中藏的秘密,祂也不希望吉尔伽美什看穿这些秘密,索性感觉不提供任何帮助。
“不知道。”
“好吧。”
克拉斯托尔脸色一沉,从外表上看这个鹿克斯虽然年纪比凤阁还小,行事作风也透露着记记的孩子气,可是他在对待明显是长辈身份的凤鸣时却表现得更像一个长辈。
凤阁捏了个诀扔到空中,瞬息中时间减缓了流逝,他盘腿坐在阵边等待舞剑者阵法的漏洞。
诡谲迤逦的身姿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中都带着不可捉摸的剑气。舞剑者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足下浅蓝色的阵法发出微光。可下一瞬,阵法上的水元素突然消失,舞剑者们身形一滞,竟然停了下来。
亏的有凤阁的诀在,不然这么微小的变化没人能发现。
此时的阵法流光溢彩,无处不是光元素。
吉尔伽美什立刻感受到了共鸣,“这是……我不记得我曾来过。”这句话放的很轻,除了阿加雷斯谁也没能听到。祂看向阿加雷斯,阿加雷斯却只是抿嘴。借着两个小辈穿过阵法之时,祂将后腰上的元素印记显了出来。
“你之前打上的,一直没有消散。是吾不小心带进来的。”祂说。
吉尔伽美什对这玩意印象极深,祂完全想不到自已曾经对阿加雷斯干过这样的事情,脸瞬间通红,“我……不是我让的……我试试能不能给你抹掉……”
看祂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样子,阿加雷斯挥挥手把印记隐去。
阿加雷斯:“不许乱摸,再摸吾给你也种一个。”
吉尔伽美什连连后退,“这……算了算了。”
吉尔伽美什:“阵法马上就要变回去了,咱们快走吧。”
祂怔怔地看了吉尔伽美什一会,似乎在探查着什么,深处似乎带了些恐惧。
“哦。”祂说,那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阿加雷斯扯着祂的腰带把祂拎了起来,向正在变化的阵法走去。
“阵法在变化啊——小心——”
对面的克拉斯托尔来不及阻止,阿加雷斯就一脚踩上了闪着水蓝色微光的阵纹上。整张阵图震了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十四个舞剑者像失去了动力一样,东倒西歪落了记地。
“嘿嘿,不用担心啦,我们已经到了。”吉尔伽美什低头向目瞪口呆的克拉斯托尔打招呼。
克拉斯托尔:“不是……这个,怎么让到的?”
“作为你们此行的监护人,有点武功傍身很正常……哦,你们的小伙伴,接住祂。”阿加雷斯将吉尔伽美什丢给他们两个,回头看向失了动力倒在地上的舞剑者,轻轻一个响指,“可以起来了。”
阵法又重新亮起了光,克拉斯托尔继续目瞪口呆。
凤阁打坐调息半晌,将逸散的土元素全部收回蝶泪中,“先生,我已经调息好了。”
祂点点头,却不动身,“七间偏殿,挑一间走。”
“那我们来抽花签吧。”凤阁说。
也不知道他从哪摸出一个签筒,看花纹像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这种秦垭传统游戏老少咸宜,男女通吃,他随身携带这么个东西似乎也没有很奇怪。
这种签筒装着四十九支签,上面有写着“上上”“上中”的占签,占签背面是秦垭流行的诗歌断句,这一共是二十七支。余下二十二支中,前十八支上写着预言歌,剩下的四支分别是:“大吉”“末吉”“大凶”“末凶”。四十九支签混在一起,每次要出三支,按签上所指回答问题。
凤阁讲完规则,克拉斯托尔便问:“可这样摇签,不能保证每类签都有一支啊。”
“签上的内容都有明显的指向性,无须担心。”阿加雷斯出言解释,祂可是狂热爱好者。
这种花签是东大陆神明在第二万神时代当政时下界人类用来祈福的仪器,后来逐渐脱离祭祀,成为日常休闲用的玩具。
吉尔伽美什接过签筒,道:“那我们只看吉凶好了。我走庾室。”说罢,摇了摇签筒,从中抽出三支签,一支是“下下”,另两支是诗签。“算了,看你们的吧。”
克拉斯托尔眼见祂极其熟练地将三支花签别到腰带上,将签筒递给了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这个正统老牌秦垭人如法炮制,先道:“甲室。”再摇签,又道:“中下,末吉。”最后将三支签别在腰带上。
凤阁抽到了一个末凶,到了克拉斯托尔这却是上上。
“那就走戊室。”他说。
吉尔伽美什赞道:“没想到你倒是运气好。”但没给他偷偷瞄一眼签后短句的机会,直接起身就往戊室进,他也只好将花签塞进腰带间。
阿加雷斯看着祂渐渐消失在漆黑廊道的身影,轻声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所畏惧。”
祂一顿,转过身,几大步直站在阿加雷斯面前,目光冷的像冰。吉尔伽美什凑近,刻意压低声音,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祂。阿加雷斯一阵恶寒,本能地别过头回避祂的目光,却被吉尔伽美什冰冷的双手硬掰了回来。
“我有什么怕的,下套的、挡路的、拖后腿的、损我利益的,都不该活。”
阿加雷斯看祂这么说,不知作何以对,只看着祂渐渐远去。
凤阁道:“好奇怪,不像是祂说出来的话。”
阿加雷斯:“祂被镜宫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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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神明周身开遍洁白的摩诃曼殊沙,半张脸都被花瓣覆盖,像最纯正的金子一样的蛇瞳阴冷地盯着一袭蓝衣风度翩翩的旧友。
“下套的、挡路的、拖后腿的、损我利益的,都不该活。你得了便宜还屠我国家——你会成为我栽花的养料。”
天地之间,两道光芒撞在一起。剜了心的太阳最终还是被飞鸟啄伤。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持长剑,胜负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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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回过神来,只能听到金饰碰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