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外乌云翻卷,办公室内暴雨已至。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杜任弦忍着踹一脚的冲动,端着一副知心老师的风范询问原因。
早在杜任弦夺话筒的一瞬间起,夏时渊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此刻维持着日常好学生的模样,低着头绷着嘴角。
善于控场的沈珀也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们是不是倒霉过头了,一篇检讨,于茫茫百度中,重复了,还特么是个2000字的。
“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杜霸没忍住,虚虚冲沈珀踹一脚。
沈珀:......
好说歹说灌了记脑子鸡汤后,夏沈二人得以逃离苦海。
办公室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长走廊外侧的路面。
沈珀向里靠了靠,缩着脖子,紧挨身边人。
“夏通学,咱俩还真是有缘啊!”沈珀折了一根挡路的树枝,甩甩水,轻轻扫向身边人的脸颊。
夏时渊点点头,一把扯过沈珀手里的树枝,用校服袖口擦净脸上的水:“是啊,孽缘。”
沈珀:......
“还有,校规第19条明确规定,不允许破坏校园内的一草一木,你犯校规了。”夏时渊拿树枝轻轻在沈珀手背敲了一下。
沈珀嘴角勾着笑,不正经地道:“你们文科生的记忆力是真好啊,哪哪条校规都能记这么清。”
夏时渊摆摆手,“凑巧罢了。”
19条校规确实是他凑巧记住的,去年刚入校的某个夜晚,月明星稀,路灯还没有罢休,可以看见路灯下细小的灰尘。
刚入校的时侯老师查违禁品都查得特别严,这天正赶上宿舍大检查,杜任弦带着一众老师围剿了学生宿舍,一路上都能听到一楼宿舍的哀嚎声,可真是人鸣n声泪沾裳。
夏时渊那时还没几个朋友,宿舍也不是现在这个,又因为晚归,他一人独自走在不算宽阔的小路上,玩踩影子的游戏,扫见二楼某宿舍的一个人影,举着一个木棍,不断挥舞。
他猛地抬头,对上一双蒙面的眼睛。
这人一身校服全蒙在头上,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猛地对上楼下的他,惊得手中的树枝掉落。
恰逢此刻杜任弦推开一楼的阳台门,树枝便硬生生砸在了杜任弦的头上。
杜任弦弯腰从地面上捡起凶器,看着对面的夏时渊,隔着阳台栏杆对望。
夏时渊默了默,抬手与杜主任打了个招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临走时还抬眼扫了眼宿舍二楼,发现空荡荡的,兴趣缺失,快步走了。
后来的结果怎么样不得而知,但次日清晨,夏时渊在看昨日通报批评时,发现末尾新增条校规,便是现在的第19条。
看来是没捉到人,不然早搁后面署上名字了,高一某班某某某,夜袭年级主任。
夏时渊收回思绪,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雨水顺着屋檐向下滴滴答答,形成了一道隔绝外界的水幕。
沈珀听了半晌,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夏通学,你说的那个蒙面人应该是我。”
“我当时不小心捅马蜂窝,拿着校服蒙面,然后刚好和你撞见,树枝也正好砸在杜霸头上。”
场面陷入死寂,夏时渊表情震惊。
不出所料,他们之间真的有孽缘,怎么一碰面,就这么倒霉。
天空中飘着雨,滴落地面的雨水顺着走廊往里滑,脚下的地面湿了大半,夏时渊向外望望,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
英语中的就近原则在此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沈珀就近挑了个办公室借了几份数学答题卡,打算就这样冲着雨出去,察觉身旁一下下瞥过来的夏时渊,抬手递出答题卡。
夏时渊在老师面前一向是薄脸皮,不好意思开口。
此刻看见沈珀捧着超级厚的答题卡,双眼冒光,见某人塞过来的全部答题卡,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都给我?”夏时渊疑惑。
“不给你。”沈珀抬手拉校服拉链脱校服,扔到夏时渊头上,顺手抽走借来的答题卡,“这个给你。”
校服上还残留着余温,夹杂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夏时渊一把扯过头上的校服,顺着原轨迹扔回去,抽几张答题卡后往前冲:“不用,还说对我没误解,我什么时侯是这种娇弱好学生的人设了。”
隔着雨幕,沈珀遥遥望着对面奔跑的身影,一手拎着校服,一手举起答题卡,向前冲去。
高中生总有一股使不完的牛劲,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高中生不是牛犊,却似牛犊,与朝阳为伍,与星辰结伴,与老师斗智斗勇,与试卷争论不休,而每一个沉淀下来的高中时代,每每忆起,不免一片噫嘘,因为年少,所以勇敢。
办公楼离教学楼不算远,小跑几步就到了。
“夏通学,我们这也算一起淋过雨了吧。”沈珀顺手丢掉手中的湿透的答题卡。
“算吧,孽缘兄弟。”夏时渊甩甩头上的水。
沈珀颇为不记:“能把前面的孽缘去了吗。”
夏时渊道:“好的,神婆兄弟。”
沈珀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谐音梗啊。”夏时渊踹一脚后快速往前跑。
沈珀在后面道:“出息了啊,十块钱。”
午后的校园十分静谧,走廊已经被雨水浸透,夏时渊迈着小碎步,蹭蹭往上爬。
到二楼时侯,教室里的通学还在睡觉,夏时渊也没进去打扰,抽张试卷,铺在地上,就地坐下,双腿交叠,倚着门小憩。
快要睡着的时侯,不远处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夏时渊懒得睁眼,不料有双手轻轻拍在肩膀上。
“别烦你爹。”夏时渊不耐烦道。
可能是在睡梦中的原因,彼时的夏时渊吐字及不清晰,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拍两下的崔富贵见人还没有要醒的趋势,还说了句听不清的梦话,加重了力度,“你说什么?”
听到班主任音色的夏时渊睡意瞬间消散,迅速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班主任近距离的脸。
“老......老师好。”夏时渊结结巴巴。
“你怎么在这坐着?”崔富贵疑惑。
“啊,我......我来晚了。”夏时渊磕磕绊绊。
“也行,跟我去办公室一趟。”说着推开后门走进去敲响苏子临几个的桌子,领着222的众人去了一楼办公室。
办公室还站着一人,正是他前不久刚踹过的沈珀。
沈珀见门后的夏时渊,愉悦地挑了挑眉。
崔富贵领着众人走进办公室,快步往前走,走到段长的专属座椅,段长气势十足,抬眼扫一眼站办公室里的沈珀,“高二9班的沈珀是吧。”
沈珀不卑不亢:“是。”
“家里是干什么的?”崔富贵问。
崔富贵的势利眼是全校皆知,沈珀身为贴吧住户自然是知道的,他在内心切了声,“种地的,我爸妈都是种地的。”
夏时渊诧异,校园论坛里关于沈珀的探讨就没间断过,说什么都有,但一点很明确的是,沈珀家里很有钱。
脑子里突然闪过某种原因,夏时渊皱了皱眉,伸手拽沈珀袖子。
沈珀知道夏时渊的担忧,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表示小场面,没问题的。
崔富贵在听到种地后表情就变了,冷脸道:“锅是你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侯夏时渊就明白了他们好面子的班主任是想把责任全推到沈珀身上,要是沈珀承认家境就好了,崔富贵肯定不会是这个死样子,又扫了眼站得歪歪扭扭的沈珀,叹了口气。
“老师。”夏时渊抢在沈珀开口前道:“锅是我的,我和沈珀是好朋友,他只是顺便找我玩。”
崔富贵很诧异:“你的?”
夏时渊很坦然:“对。”
虽然很怕老师,但此刻的夏时渊一字一句道:“而且老师我觉得种地没什么不好的,靠自已本事吃的饭,种地多好啊,现在机械化这么发达,种地可悠闲了,我以后就想当个种地的。”
沈珀:豁!
222的7人:兄弟牛叉。
经他这么一说,崔富贵有些下不来台面,但又舍不得在外班人面前拉下脸,“老师没有说过种地不好之类的,老师也很喜欢农民。”
一场办公室会谈就这么结束了,崔富贵也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
夏时渊和沈珀是站在办公室最前面的,出去时便站在队伍最后面。
沈珀笑笑:“夏通学,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夏时渊踹了沈珀一脚:“哪有你厉害,什么事都往自已身上拢。”
沈珀拍拍校服裤子上的鞋印,闷闷道:“两脚了,你今天踹我两脚了。”
夏时渊又续了一脚,换了个语气:“我求求你了哥,别没事找事行吗。”
沈珀颇为不正经地开口:“行啊。”
二人已经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沈珀全身隐在楼梯阴影处,此刻头低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可怜的意思。
此情此景,夏时渊莫名觉得,沈珀与黑暗是不搭的,没有人在黑暗中是开心的,没有人会希望在淤泥里。
这样想着,夏时渊不由自主地伸手。
察觉校服衣领被扯起的沈珀身L本能反应让他迅速抓住那人手腕,却又在意识到手的主人的时侯放下了,任凭夏时渊扯着。
刚下过雨的缘故,四周都没有多明亮,夏时渊仔细找了找,把沈珀拉到一个有点光的地方仔细打量,摸着下巴道:“嗯,这样才对嘛。”
校服衣领被拽出了几道褶皱,沈珀怎么扯都扯不平后放弃了,试图讲点道理:“你知道吗,要是传闻的我,就凭你今天这样对我,我早都打爆你了。”
夏时渊面无表情地配合:“是吗,我好怕啊。”
“那还不乖乖认错。”沈珀很骄傲道。
“可你不是传闻,你是沈珀。”夏时渊顿了顿,补上一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该叫夏珀的。”
沈珀:......
沈珀破防了,走过去勾住他的头用力往下带,没过脑子地骂了句:“夏时渊,我草你大爷。”
“可不能这样啊,串辈分了啊。”夏时渊在沈珀胸前艰难地开口。
沈珀:......
妈的,想揍人。
打是不能打的,沈珀只得用力按着身下的脑袋往下带,拉着他往前走,又尽力护着不往墙角磕,一路上走得十分艰难。
“等等。”身下的脑袋开口,“我们是不是又忘记倒垃圾了?”
沈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