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闭了闭眼，僵硬地转过身，后背抵在门板上，看向夜景淮的眼神有些视死如归。
“怕成这样。”夜景淮只随意扫了眼陆凡，然后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剥虾，语气不咸不淡：“怕我吃/了你？”
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吃”，如果是想借这顿饭，以后更好地压榨他，那他确实是挺怕的。
现在的气氛诡异中又透着一丝尴尬，陆凡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老板，昨天您交给我的任务还有一点没完成，我现在回去再让一下收尾工作？”
没完成是假的，他今天一大早就把文件都处理完了，只是实在想不到借口离开，便撒了这个谎。
不知道老板有没有看出他在撒谎，夜景淮只专注于剥手中的虾，剥了一只又去剥下一只。
这短短几秒的等待，陆凡在心中确定了一件事——他要辞职。
就算打工也好，他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已经习惯把自已缩在了一个包围圈，无人打扰。
可如今，夜景淮却强势地要把他的包围圈打破，让外面不属于他的东西全都挤进来。
强烈的不舒适感涌上心头，陆凡紧紧掐着掌心的皮肉，疼痛让他镇静下来。
沉默，几秒的沉默，又仿佛过去一个世纪。
夜景淮终于抬起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动作从容优雅。
“让你穿件好点的衣服来上班，忘了吗？”
陆凡没想到自已不回答夜景淮的问题，夜景淮也通样不理自已的问题，又重新抛了个问题给他。
陆凡简直欲哭无泪，只能老实回答：“月底没钱了，下个月发工资一定买新衣服。”
没有下个月了，下个月一定辞职。陆凡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夜景淮顿了顿，目光晦涩不明地盯着陆凡，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半晌，他语气有所缓和地说：“过来吃饭，这个月确实是我太过刁难你了，这顿饭算是犒劳，给我个面子，陆凡。”
陆凡怔住。
既然夜景淮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凡再不过去，就未免显得他太不近人情。
反正只是吃顿饭，总不可能在饭菜里下毒吧。
陆凡呼了一口气，重新回到餐桌旁，站在餐桌的另一侧，刻意与夜景淮保持着一个长桌的距离。
夜景淮没看他，只面无表情地继续剥虾，冷淡且简单地说了一声：“坐。”
陆凡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拉开旁边的餐椅坐下，规规矩矩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这个位置没摆餐具，连一双筷子也没有。
唯一放了一套餐具的位置离夜景淮所坐的位置最近，但他不可能会冒死坐在夜景淮旁边，也没真的想吃这么顿饭。
他现在只想夜景淮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捉弄，放自已离开。
餐桌上的气氛是极其诡异的，但陆凡不清楚他的老板有没有察觉到。
他的老板仍然在仔细地剥虾，好像在完成一件重大的任务似的。
终于，碗中被剥好的虾已经放得差不多了，夜景淮这才抬头，一边用纸巾擦手指，一边对陆凡说：“你好像很怕我？”
陆凡没有迟疑地摇头：“不不不，我那是尊敬您。”
夜景淮嗤笑一声，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所以坐这么远也是因为尊敬我？”
陆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夜景淮蹙了蹙眉，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敲了敲旁边的座位，语气不容置疑：“坐过来，难不成你真怕我吃/了你？”
陆凡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夜景淮又说：“一个男人这么胆小，还有女朋友啊？”
这话说得极其挑衅，夜景淮的眼里又尽是玩味。
其实怎么说陆凡都无所谓，但从这个性格恶劣的老板嘴里听到他提起自已的女友，陆凡心中就腾出一股莫名的怒火。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陆凡隐忍地咬了咬后槽牙，脸色有些阴郁地走到夜景淮旁边坐下。
他没有动筷，迎面直视夜景淮玩味的目光。
“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人，能谈上女友是件很稀奇的事？”陆凡问。
这次竟然不带敬称，夜景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可没这么想过。”
陆凡笑了，却不是讨好的笑，而是有些自嘲般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奇怪，我以为我这种人会单身一辈子。”
夜景淮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没有说话，一副我听你继续说的表情。
陆凡顿了顿，也继续说了：“但是我就是谈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友，可是像老板这么优秀的人，至今却还是保持单身，所以真的很奇怪。”
夜景淮没想到平时乖顺老实的陆凡会说出这种带刺的话，脸色僵了一瞬。
只见陆凡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夜景淮，表情严肃。
“我知道老板你三番五次来找我一个小员工的麻烦，是因为看不惯我，想让我辞职，我会辞职的，明天就把辞职申请书交给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离开总裁休息室后，陆凡整个人瞬间变得怏怏的，刚才那股气势全没了。
他垂头丧气地乘坐电梯回到了员工办公室。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当面阴阳自已的顶头上司，他觉得自已大概真的是活腻了。
早就听闻夜氏集团夜总性格恶劣、手段狠辣，每个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陆凡来公司快有一年，夜景淮除了没事总爱找员工的茬，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况且，就算他说的这几句话真的得罪了夜景淮，夜景淮应该也不会把他这种底层小员工放在眼里。
陆凡坐回自已的办公椅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另一边——
夜景淮盯着眼前这记记一桌丝毫未动的饭菜，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几近疯狂的笑意。
他拿起一只刚才精心剥好的虾，放在唇边亲了亲，语气难掩兴奋：“宝宝，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