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生涯才燃起希望的小火苗,转眼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山风呼呼作响,虽然时值仲夏,二筒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时运不佳?流年不利?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去找村里的胡瞎子算算命。
不都说否极泰来吗?
自己人生的坎坷怎么没完没了。
难不成得罪了哪路神仙,下凡历劫来了?
“朵朵……”二筒艰难地开了口,他倒不是心疼那只鸡,实在是无法接受开局又又又不利,“你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开养老院,摸着石头过河,会慢慢完善的……”
“意见就是,伙食太好。”折腾了半天,一口没吐出来,营养怕是全都被身体吸收了。
胡贝朵生无可恋地看着二筒,“筒哥,我要是住一个月,照这个吃法,主播生涯怕是就要被断送了。”
“嗐,吓死我了!”
二筒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指了指偌大的场院以及眼前连绵不绝的山坳,“这还不简单?吃饱了就去锻炼,咱这纯天然的健身房,一天一个来回,大水桶都能练成小蛮腰。”
说完,还叉着腰翘起了兰花指,做了个妩媚又妖娆的姿势。
为了给客户提供到位的情绪价值,也是拼了。
果然,胡贝朵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边抽搭一边打量四周:“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服务业绝对是门极其高深的学问,完全不给不行,给得不到位不行,给得太多也不行。
二筒越发觉得这玩意儿就像武林秘籍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自己究其一生说不定也研究不透,“你啊,放心住着,这地方的空气水食物,都是绿色无污染的,绝对……”
“哎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胡贝朵突然又喊了一声。
她懊悔地看向灶台,“杀鸡吃鸡的全过程竟然忘了直播,多好的素材啊!太浪费了!”
“要不……再来一只?”二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千万别……”胡贝朵指了指肚子,脑袋摇成拨浪鼓,“我这人意志力薄弱,经不起诱惑,改天再说……”
听到最后几个字,二筒总算彻底放下了心,看来胡贝朵打消了退款的念头,暂时不应该有离开的想法。
若是一直在这个问题上兜圈子,保不准又会节外生枝。
二筒趁机岔开话题,佯装迫切:“对了,看看你后台消息,大家对养老院的反响怎么样?”
“不止是对养老院吧……”果然,胡贝朵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她忘了暴饮暴食带来的罪恶,迫不及待查看站内短消息。
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积攒了上千条,有三分之一都是向二筒表白的。
还有一个女孩更直接,说是对筒哥一见钟情,即刻动身,明天就到。
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二筒口干舌燥,刚喝了口水,一听这话。“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啥?明天就到?”他原以为是为了视频效果,随便说说而已。
没想到竟有人认了真,当即慌了手脚,“千万别,你赶紧回她,就说我不在。”
“筒哥,你是院长,不在养老院又能在哪?”
胡贝朵看热闹不嫌事大,别看自己打着单身主义不婚不育的大旗,嗑糖比谁都积极。
她冲二筒挤了挤眼睛,“再说,万一是天赐良缘呢!错过了,多可惜。”
“这……”二筒面有难色,仅凭一行字,连张照片都没有,就能断定天赐良缘?
也太草率了吧!
“这什么这,人来了再说!”
不再征求二筒的意见,胡贝朵立刻回了信息。
不仅对对方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而且还贴心地附上地图定位。
不知道是心里装着事,还是天气太过燥热,一整晚,二筒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盯着墙上的黑白照片,思绪不受控地跌入了回忆。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从古至今都是这么个理儿,怎么偏偏到了你这儿,就不灵了呢?”
每次回天堂坳,爷爷都会敲着烟袋锅说这几句话。
“我没房没车没钱,用什么成家?”
催婚是永恒不变的话题,搅得二筒不胜其烦。
他强顶回去,“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吗?两百万!”
“少吓唬我!”
爷爷的观念一直停留在天堂坳。
在他看来,结婚生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丁点儿大的小毛孩子,能吃多少,喝多少?”
“多少……”
二筒忍不住发出一声哂笑,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奶粉要进口的,衣服要品牌的,保姆少不了,教育得跟上。我听说那早教班,一节课就要三百多块,一周最少一次,你算算,得多少钱?”
“啥叫早教?”
爷爷吧嗒了下嘴,一脸迷茫。
“早期教育,一出生就得上,赢在起跑线。”
这些年二筒换过七八份工作,多多少少了解点儿。
爷爷愣了片刻,突然爆笑不止:“扯淡呢,刚生出来的娃娃,还能跑?”
“不是真跑,打个比方。”
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二筒哭笑不得,“速度要是没起来,后面就追不上了。”
爷爷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半天,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琢磨个透,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说了半天,还是跑。”
见二筒耷拉着嘴角,面无表情,又开始热心地帮他出主意,
“这样,你把孩子送回天堂坳来,我每天带着他上山,保证比猴子跑得还快。”
什么叫鸡同鸭讲,二筒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等着吧,等我娶了媳妇,媳妇生一大堆孩子,都交给你,训练成猴子,跑江湖耍马戏。”
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爷爷满意地笑了,就像照片上那样,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现在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行。
二筒盘着腿坐在床上,想起胡贝朵后台收到的那条短信,忍不住浮想联翩。
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
能对一个一事无成,只能守着祖业蜗居在山坳里的男人一见钟情?
他突然有点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