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被古代生活给惊到了,李承平最不愿面对的就是朝廷摊派下来的徭役。
修官道,挖沟,造渠,修缮城墙甚至是随军当民夫都是李承平难以想象的。
就拿李家举例子,一户抽丁一人,李固是百户下来的,不仅是村里的村长,更是渭水镇底下的粮长,倒是没人敢让他分家,尽管朝廷有律法。
可抽丁服徭役是必然的,读书人的特权怎么都落不到丘八和平头百姓手里。
除非是勋贵阶层,好歹是千户身份才能锵锵够摸到那个边。
李承平大伯也就是一个童生,根本就没有免除徭役的资格,甭说童生了。
秀才功名和进士功名区别都大的没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童生身份根本没有任何实质好处,朝廷的那些老爷们根本不认这个,所以该服的徭役是一点都不能少。
好在李家除去李振礼,还有李振良兄弟俩人,每年可以换着来,原先李承平还问过爷爷,咱家可以通过缴纳的银钱免除徭役吗。
当时,李固苦笑着摇摇头,以为李承平是心疼他爹,只说朝廷不准,反正至少目前是不准的,天下人口不丰,若交钱免役,活就没人让了。
为什么穷苦百姓宁愿交钱都不愿服徭役呢!
直到李承平两岁那年,看到自已老爹去服了俩月徭役回来的凄惨模样才知道。
去时,人好好的,可回不去了。
不仅服徭役的吃食需要自带外,每天修河堤、道路等等繁重的活都需要老百姓当差,这些活又累又脏,老百姓得不到好处,完全就是义务劳动。
两月未见油水的李振良直接瘦脱了相,大门扇都给饿没了,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
手指更是在干活时,被脱手的石料砸的青紫,许莲连着掉了两天眼泪。
当今世道,若是想要过的舒坦,活的有尊严,衣食无忧,大概只剩下读书举业这么一条路子了。
至于从军打仗,李承平打量了下自已瘦小的身板,应该挨不住别人一槌头。
若是读书还成,即使只让个童生,日子好歹轻松些,不用握着锄头,顶着太阳忙活。
想要读书可不简单,单单每年的束脩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李家还算好些。
李固战场厮杀多年,身上的好物件虽说李承平没见过,但一定是有的,不然当年家里也没财力供应家里所有孩子去读书。
而且家中奉行的就是公平公正,每个男孩都有选择的权力,李固准许每个孩子去读书进学。
不是没有前提的,没有读出成绩就老老实实回家务农,到时侯另想出路,参考的就是在学堂上的表现。
没有任何一个懂事的孩子不知道读书的意义,可没出成绩就是天赋差,想要继续走下去,李固只好说对不起,家里负担不起。
李家在一河村已经是大户人家了,人人都是有试错的机会,是李承平在爷爷身上看到的最伟大的行为。
他不偏不倚,对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态度,能读就读,机会只有一次。
李承平着急忙慌的往家走,倒不是担心自已没学上,而是关注上学的地点,他是一点苦都不想吃的,以往村里没有学堂,要走二十多里的路去镇上学堂。
镇上的私塾可没有寄宿的条件,李承平仍记得自已堂哥李久昌上学时的状况。
风雨无阻的每日寅时,雷打不动的出门,走上一个多时辰到学堂上学。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怎么不让李承平高兴,若是村里有学堂了,不就不用走上几十里路了。
回到家,李承平就忍不住张望几个大人的动态,李固身边围着两个儿子。
他们没有说李承平感兴趣的读书话题,几人商谈着加快明天打粮食的进度,说到底还是怕天爷变卦。
随后就一块喝着茶水,没有话聊了,除了李振良大概在想着房里那点事。
在家晃悠了一圈,李承平发现,家里好像没人关注村里可能要办村学的事。
他早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可自家爹娘怎么一点都不发急呢!
瞅着早洗完碗筷的许莲,李承平凑了过去,许莲闲不住,正忙着编竹蔑。
瞥见儿子往她跟前凑,随手递了节竹子,手指了指旁边,好像是说让他去一边玩。
看老娘没理解自已的意思,李承平笑嘻嘻道:“娘,我来帮你。”
许莲回他:“别添乱了,竹片硬,小心划着手。”
拿屁股把李承平往一边挤,许莲开始和二婶聊起天来,许是觉着儿子占地方,又是屁股发力,将李承平挤走。
真是我的亲娘呀!
准备找爷爷诉说自已的烦恼,转头就看见奶奶正斜眼瞪着他,“小兔崽子,你又把你哥丢了。”
“哪能呀!我哥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会丢。”李承平可怜道。
很是不相信的看了孙子一眼,余氏有点半信半疑,这小子惯会寻些歪路子躲清闲,久昌都被他欺负死了。
余氏瞧见家里这个小猴子就烦透了,她其实最喜欢的就是李承平,但这小子却老是欠欠的,谁敢想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在家里,想来就跟镇上的灯会一样,一天到晚没个时闲。
不知是被那个人惹了火气,余氏不耐烦道:“早晚把你送学堂去,家里但凡少个人,走几天,我都得开心一会儿。”
三两步走到奶奶身前,李承平仰着脑袋问着,“奶奶,真想让我去学堂呀!”
声音不小,一院子闲着无聊的人于是纷纷望了过来。
余氏没好气道:“那可不,让你小子成天的无所事事,跟个二愣子似的在村里乱逛。”
说着,余氏拿脚踢着李承平的小屁股。
没等,院里其他人有反应,李承平抬头大声回道:“奶奶,我想去读书。”
所有人一愣,许莲率先高兴出声,自已儿子对读书感兴趣,最值得她高兴。
“爹,这两天陈夫子是不是要被邀请进村了。”
儿子对读书感兴趣,李振良觉着是天大的好事,每次带他下田里干活,就头疼的出奇。
跟在自已后边迎着烈日捡麦穗,瘦弱的身板完全就不是土里刨食料,父为儿孙忧,要为孩子把路找对。
李固敲了敲烟杆,心中一乐,难得见家里孩子主动要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