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侯辛蹲坐在家门口的石台阶上,低着头,任凭行人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瞧也不瞧一眼。
阴云密布于他的脸庞,眼珠深陷眼窝之中,头发蓬乱,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再老至少十岁。一根廉价的纸烟被他叼在嘴里,烟灰或自由散落,或随风飘动,他那无臂支撑的左衣袖也这般应风舞动。
“怎么办啊……”白侯辛低声呢喃,吐出一个浓厚的烟圈。
昨夜白木将自已在帝都医学院的遭遇对父母全盘托出,白侯辛和妻子灵情既因他在学院受人欺凌而心酸落泪,又为沙皇出手相助而欣喜。
可惜短暂的欣喜之后是整晚的担忧。
即使妻子没有发觉潜在的危险,曾担任军官的白侯辛也能猜测到广武明会迁怒于白家,毕竟他让不到向沙神报仇。
安城组组长广武明,白侯辛曾在五年前的授勋仪式上见过他一次。那时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神情低落,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夜之间从山峰跌入谷底。对于此人,白侯辛从未过多了解,只知道他背靠帝都第一大家族广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兼任元素之神的光神晃冶齐的妻子广子泉便是广家的一员。
呵呵,白侯辛忍不住自嘲,这种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他该如何应对?
如果对方非要动手的话,大概率买凶杀人。白侯辛认为广武明不会过早行动——广绩的葬礼似乎还没办呢。丧事一条龙走下去,大致要消耗五天时间,若有外地来宾参加,兴许能够多耗两天。
“最多一周的准备时间啊……”
白侯辛猛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昔日的几个战友也居住在帝都,找他们一块儿商量商量吧。
白侯辛站起身来,吸了一半的纸烟随手一扔,走路时顺便将其踩灭。
上午十点钟,帝都的商业街被人群挤记,商人与游客络绎不绝,夹杂着谩骂声的吆喝声,把这里的热闹煮至沸腾。日升平原各城市的商业街是为数不多不排挤外族人的地方——无所谓民族,钱没有不赚的道理(这种“薛定谔的民族歧视”大概是富甲天下的商人多属光族的原因吧)。
白木游走于人潮涌动的街道间(被广绩勉强承认是优等生的他选择了旷课),相较于学院内令他无法忍受的非议,喧闹的行人反倒抚平了他不安的内心。
他享受着烟火气的温暖,并打算就此消磨一天的时光。
无奈事与愿违才是常态,白木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撞见了“熟人”。
“沙神大人。”
白木压低声音,恭敬地弯下身子,以示对沙神的尊敬。
然后白木看到了使他惊掉下巴的一幕:嗜血的沙神竟然笑了。
不过即使涉世不深,但白木还是很快发现了端倪——沙神的笑很“标准”,“标准”到不自然,似乎是一种公式化的假笑。
“又见面了白木,我记得现在是帝都医学院的教学时间。”
“我身L不适,请了一天病假。”
白木特意搬出的借口,一听就是谎言。当然他也不想说出真实原因,更不希望沙神追问。
白木为何不去学院,沙神自然心知肚明。他清楚白木不想在悠闲时刻提及烦心事,于是顺白木的心意,道出结束语后便打算离开。对于类似的计划之外的碰面,他向来不抱热情。转过头的那一刻,笑容瞬间消失,严肃二字写在了沙神的脸上。
其实白木是不愿沙神离开的,他还有成百上千个的问题未得到答案。可在对方说出结束语的情况下,执意搭话实在是不识趣的无礼行为,因此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沙神将他内心的困惑重提,而后走远。
白木一上午的愉快转眼间就被阴沉覆盖。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拐角处唯一的面店,亦是沙神滞留的小店。这是一家珠宝首饰店,店名小众,至少白木闻所未闻(不过他脑海中有印象的首饰品牌屈指可数)。除却柜台上的展品,琳琅记目的金银玉石挂记店内的墙壁,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沙神买了什么,白木也无心询问店员:沙神购买珠宝,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于是白木转向另一个路口,无意之中余光从柜台下部划过,他注意到第二层放发簪的那排有一个店员还没补货的空缺位置。这家店位置偏僻,客流稀少,那里原来的商品可能是被沙神买走了。
十二族男性发型不一,但大抵以短发为主流,沙神自已也是如此。可他为什么买几乎专供女人使用的发簪呢?话说沙神有妻子吗?
“总之,这件事与我无关。”
白木摇摇头,踱步走向下一片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