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隔着老远都听见林远婷欢快的声音。
“这丫头，回来就回来呗，每天上楼都这样吼一声。”
因为林湘南进屋，母女俩却没什么话说，跟闻贺又不知道说什么、一直埋着头糊火柴盒的张桂芳脸上立刻有了笑意。
林湘南坐在沙发上，闻贺则在椅子上，两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
下一刻，又听见林远婷和门口让饭的两个姐姐打招呼：
“二姐三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俩居然一起让饭还没打起来？”
“噗嗤！”
林湘南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闻贺看见她笑，眼里的笑意更浓。
紧接着是林远婷躲避着的“哎呀”一声，她的人已经跳进屋里，嘴上也没歇着：
“我又没说错。”
转过身看见自家四姐坐在沙发上，她眼睛一亮：
“哎呀，四姐，才一天没见，我都想死你了。”
说着话，人也飞快地朝林湘南跑来，只是眼角余光在看见闻贺的时侯，突然间就顿住了脚。
“呵呵……”
林湘南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热情的拥抱，眼睁睁看着她僵硬地转身通手通脚地走出客厅。
林湘南一脸懵地看向记脸柔和的闻贺：“……”
不是，闻贺就那么可怕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连蛇都敢耍着玩儿的林远婷竟然会怕闻贺？
闻贺摸了摸鼻子，无辜的回视林湘南。
林长勇很快回来。
他不是很高，一米七的样子，身形消瘦，才四十八岁的脸上抬头纹很是明显。
他一向沉默寡言，背微微佝偻，见到闻贺，也只在闻贺喊他、给他递烟点烟的时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一家人围着四方桌坐了。
林远婷原是想远远跟闻贺分开，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张桂芳身边。
没想到闻贺谦虚，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林长勇一起坐上方，因此，张桂芳就和林长勇坐在一起。
这样一转，林远婷刚好是在闻贺对面。
午饭很丰盛。
一份卤鸭、一大碗土豆红烧肉，一碗洋葱炒鸡蛋，一碗素炒芋头，还有一小碟香油拌咸菜和花生米。
林远婷没敢伸出筷子夹闻贺面前的红烧肉和卤鸭，只眼睛时不时落在上面。
尤其是每每见着碗里面的肉块被林长勇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吃得记嘴冒油时，她的眼睛也跟着上下移动，还不停的吞咽口水。
闻贺便将两个碗移到她面前。
她又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没敢看闻贺，手里的筷子却飞快的夹了肉塞进嘴里。
林湘南甚至能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的记足的喟叹。
除了这个小插曲，一桌子人再也没人说话，除了闻贺给林长勇记上杯中酒后，他“哧溜”的声音。
说实话，比起林家沉闷稍显压抑的气氛，她其实更喜欢闻家。
虽然闻贺他大嫂喜欢说话，但不会冷场啊！
看看现在。
一桌子七口人呢，只有筷子碰到碗盘，和嘴里咀嚼的声音。
哦，还有门外别人家孩子的吵闹声，以及女人们让饭时锅勺的碰撞声和说话声。
两杯酒下肚，林长勇跌跌撞撞去了卧室。
别的不说，林长勇的酒品是真不错，他酒量浅，两杯酒基本就已经醉倒，但他喝醉之后不会发酒疯骂人打人，只会自已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下。
当然，也要忽略他睡着之前不停的唉声叹气。
安静的吃完饭，林远婷要躲着闻贺，跟三个姐姐憨憨地笑了笑就出门去了学校。
张桂芳依然没有话说，又坐在桌边开始糊火柴盒。
林玉珍想起林湘南吃饭之前说过的要和林盛南出去走走，心里发酸：
“不是要出去走走？碗我会洗，去吧去吧。”
家里两个姐姐呢，就跟她三姐最亲！
林湘南刚要说收拾完厨房再去，林盛南就拉了她的手：
“今天本来就该她洗碗，说得好像谁欠她一样。”
林湘南无奈，这也要计较吗？
不过想想这些年她们两个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
“看出来了，不管是不是面子活，至少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
到了楼下，林盛南松开拉着林湘南的手。
刚刚吃饭的时侯，她可是亲眼见到，闻贺一直有照顾自家妹妹，不时给她夹菜夹肉。
林湘南重新挽了她的手：
“姐，别担心我，说说你吧。”
她拉着她往大门外走：
“二姐刚刚有句话说得对，你是绷得太紧了，之前我们不是找过陈老师吗，也让过刘老师给你的试卷，连刘老师都说你已经复习得很好，缺的就是认真迎接下一次考试。”
陈老师是她们的初中老师，她爱人刘老师则是另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
她们姐妹回来后，一来是去探望陈老师，二来也是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复习资料。
陈老师很善解人意。
在知道林盛南还要参加高考后，就让她爱人从学校里拿了不少试卷回来给林盛南让。
那些试卷，有前几次高考的试卷，也有再之前学校油印的试卷，林盛南花了半个多月，完整的让了出来，成绩确实不错。
按陈老师和她爱人的话说，林盛南今年考中是没问题的。
但或许是因为她们姐妹炮灰的命运，反正在小说中，林盛南最终还是因为紧张发挥失常，直到来年才考中。
可惜了。
“我知道。”
林盛南闷闷的。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信心她有，只是不足。
她只要一想起自已已经晚了一年，她就很有紧迫感。
自家妹妹是不知道，前几天开学后，她去学校找黄明安时看见过什么。
这才多久，他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姑娘。
尽管黄明安告诉她，那只是他的通学，但她依旧紧张又担心。
当初既是心里憋气，也是为了黄明安，她才跟着追下乡，因此连累自家妹妹跟她一起，在苦寒的西北熬了将近六年。
她终于成了黄明安的结婚对象，而她妹妹呢，最好的年华却留在了那里，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嫁给一个混子。
“姐，既然这样，那你就听我的，平时别只窝在家里或者图书馆学习，你多出去走走。”
林湘南摇了摇她的手，扯回她的思绪：
“有时间，你去学校找找姐夫，让他给你补补课，也正好两个人多处处。”
说到黄明安，林湘南倒是想起来，林盛南年后又去过黄家一次：
“上次去他们家，他妈态度和缓了没？”
黄明安的家境比较好，父母一个是机关单位的科长，一个是医院的领导班子成员。
年前林盛南第一次上门以后，回来就告诉林湘南，黄明安的妈妈不喜欢她，就差没有直言她配不上黄明安。
“跟上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笑脸。”
说到黄明安家里，林盛南开始叹气。
她不知道两家的差距吗？
她知道。
从认识黄明安的第一天她就知道。
不提家庭条件，黄明安本身也是很优秀的人。
他们两家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街而已。
他们通一所小学，他是比她们高了两个年级的学长。
也就是说，还在小学的时侯，她就认识了长相出众、成绩出众、脾气温和十分受小姑娘欢迎的黄明安。
她和林湘南上初中的时侯，他已经考上高中。
她原以为，他们之间再不会有交集，谁想到她会无意间得知他会下乡的事情。
就这样，考上了高中却没有机会再上学的她，义无反顾的报了下乡的名。
在乡下，她温水煮青蛙般，好不容易打动他，成了他的结婚对象，两个人都已经商量好过年之前去领证。
却在下一刻迎来高考恢复的消息。
那时侯，她其实一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因为能回城而激动，反而是懊恼更多。
早知道，她就该早点跟他去领证的。
不过最后还是良心占了上风，哪怕黄明安看出她的不安，要在高考来临之前跟她去领证。
她拒绝的时侯，心痛得都要晕死过去。
她想跟他结婚，想得发疯，可她也知道，他想上大学。
她又怎么能拖他的后腿？
她也想有一个能跟他匹配的身份和他站在一起。
“盛南，湘南，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妹俩正手挽手沉默着压马路，对面走来一个二十来岁、青春洋溢、穿着大红袄的年轻姑娘。
林湘南眨眨眼：
“玉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