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
用过小厨房送来的晚膳,吴老夫人捻着念珠,只留下一句:“你父亲心有所愧,才会对你多有包容,你也当知晓分寸才是。”
说完也不等听到回答,由身边的朱嬷嬷搀扶着进了里屋。
分寸?江景辰哑然失笑,转身回到事先收拾好的上房。
“阿金,江南那边的人到了吗?”
万金回应道:“您来了京城,某些人就坐不住了,怕是要闹一阵子,宋公子来信说他们可能会迟几天。”
“那个家伙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过意气用事,手段不够狠辣,跟他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江景辰只要一想到宋砚的性子,顿时就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万金想了想,没在这件事情发表意见,转言道:“万银也来信了,闹着要来京城。”
江景辰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北戎那条线已经稳了吗?”
万金露出一抹苦笑:“庄先生说徐将军那里还需要花些时间,留万银在那边用处不大。”
江景辰算了算时间,叹息道:“一年七个月了还没稳下来,比西域那条线难弄得多了。”
万金点头称是,又道:“徐将军手握十万大军镇守边境要塞,咱们的人很难完全避开他。”
十万徐家军,镇了北戎二十多年。
先帝御笔写下“镇北军”三字,特赐一面四爪金龙旗,临终前曾言:“黑甲、安西、镇北三军皆在,方可保大周江山无忧。”
当今圣上登基后,分封三军主帅为镇国、护国,辅国大将军以示恩宠,这样的人物,难弄一点也情有可原。
青玉端来一壶茶和糕点,三人同席而坐。
江景辰啜了一口,味道酸甜,想来是加了陈皮的健脾消食茶。
“可不就是绕不过去,否则也不用让庄先生在那边耗着……不过咱们既然来了京都,倒是可以从这边想想办法。”
万金似有所悟,低声询问:“公子的意思……是辅国大将军府?”
“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一年多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像是心血来潮,江景辰提了一句以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万金点点头,转问道:“那万银?”
江景辰稍作思索,觉得留在那边也无多大用处,干脆道:“就让他来吧,正好京城这边也缺人,阿银的性子倒是合适。”
青玉表示赞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着一张脸:“公子,咱们今后吃住真的就在这里了吗?”
江景辰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沉默半晌才叹道:“暂时先这样吧!”
寿安堂小厨房像是换了厨子,做出来的饭菜跟十年前完全不一样。
极其清淡不说,味道也是让人一言难尽……
翌日。
吴老夫人安排了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给嫡长孙,嘱咐道:“都是得用的家生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
得不得用暂且不说,单是他们家生子的身份,就足以说明立场。
江景辰很清楚祖母这是明目张胆的安插耳目,除了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有多大抵触。
给祖母请安过后,没在寿安堂用饭,随意寻了个借口,带着万金和青玉,以及两个小厮出了侯府。
马车内,被抢了车夫之位的万金脸色阴沉的吓人,坐在一旁的青玉也好不到哪去。
“公子,那四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安份的,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吧。”
万金在旁附和:“我觉得青玉说的对。”
江景辰淡淡回应道:“小厮归阿金,丫鬟归阿玉,先把你们伺候好了,再说其他。”
二人双眼一亮,顿时明白自家公子话里的意思,那四人若是连伺候他们都伺候不好,也就不用想着伺候公子了。
至于好不好,自然是他们两人说的算。
青玉看了一眼车外,小声询问:“公子,那今天咱们去哪?”
两个侯府小厮跟着,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些人也不好见了,江景辰想了想:“先去近一点的西市吧。”
先帝在位前,京都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当属东市,后来当今圣上登基改建了西市,这才有了两市并驾齐驱的势头。
当初秦家买的陪嫁铺子大多都在西市,也算是运气好碰上了改建,其中一家饭馆还是在西市主街上。
当年秦家怕出嫁的女儿吃不惯京城口味,饭馆里请的都是江南大厨,小郑氏接手后见生意不差便沿用下来。
十多年经营,如今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
江景辰进店后没有表明身份,只装作普通食客上到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店里的特色菜。
待品尝过后,得了青玉一句:“比侯府大厨房里的饭菜要稍好一些。”的评价。
但也仅仅只是稍好一些而已,她是吃惯了公子捣鼓出来的那些稀奇菜肴,舌头早就被养刁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江景辰对这个时辰的客流有了基础的了解。
“走吧,还有几家要逛。”
饭馆、绸缎庄、成衣铺,是开在西市的三间铺子,东市则是首饰店和香粉铺两家。
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逛完,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便有了计较。
回府后,江景辰直奔寿安堂,开门见山说出心中的打算。
“祖母,孙儿想在朱雀北街买两间铺子。”
“买铺子?朱雀北街?”
吴老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明白这才出去几个时辰,是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想买铺子?
朱雀大街直通皇城,因此又称做天街。
北街这头就在宫门外,四周住的皆是皇室宗亲显贵世家,就连开在那里的铺子也非寻常人。
如今的威远侯府自然是有在朱雀大街开铺子的实力,可关键是北街那样地方的铺子可没谁家会卖。
江景辰坚定的点头:“孙儿想将母亲陪嫁的那五间铺子卖了,用得来的钱去买朱雀北街上的铺。”
吴老夫人多年不当家,这笔账还是算得过来。
秦氏陪嫁的铺子,她作为婆母自然是清楚的很,东市和西市共五间都在盈利,且还不少。
北街是好,可不代表好就一定比别地方的铺子挣钱,更何况一个人经营多年的铺面,一个是刚买来的营生,这一卖一买,怎么着都是亏的。
没等她多想,门外就传来一声惊叫:“卖什么铺子?不行,想都不要想,我绝不会同意。”
吴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开口呵斥道:“多年不来,一来就没个规矩,真把我这老太婆当个死的吗?”
小郑氏瞬间哑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告罪道:“母亲息怒,儿媳万死也不敢有此念,方才只是刚一进门就听见辰儿要卖家业的话,这才失了体统。”
江景辰嗤笑道:“家业?谁的家业?是你郑夫人的?还是他江景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