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后殿中并不热闹,只有怡妃一人在陪太后聊天,宣奕来后,太后很是欢喜,说道:“今天哀家听云儿说御膳房进了些新鲜样儿的菜色,不如你们二人就陪哀家在这里用膳,咱们娘儿仨也很久没有热闹热闹了。”
宣奕不置可否,怡妃自是乐得与皇上一起,于是,这顿晚膳便都摆在了太后宫里。
太后兴致很高,与怡妃说说笑笑的,心情甚好,宣奕却话不多,只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怡妃对太后说道:“母后,前阵子您和臣妾说起裕儿的婚事,臣妾心里合计了一下,倒是选出个人来。”
“哦?选了谁?”太后微笑着看向宣奕。
“这人臣妾还未与皇上商量呢。”怡妃忙说道。
“你看着办就是,与母后商量也是一样的。”宣奕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皇上,那我不如现下说出来让母后定夺。”
“嗯。”
见宣奕允了,怡妃便大胆地说了出来,“是在咱们宫里伺侯的一个姑娘,名唤施敏儿的。”
“是她?你怎么认得她?”太后惊讶。
“她跟着齐贵人那会儿常去我宫里走动,与裕儿又是在北方的旧相识,家世也好,我瞅着不错,就存了这个念想。”怡妃说得高兴,却不见宣奕的脸上已蒙了一层冰霜。
“施敏儿?是哀家上次选秀选进来的宫女,画儿画得倒是很好。”
“正是。”
“哀家听说,这小丫头正在茶香院里伺侯?”
“是,太后。”
“皇上,你可认得?”太后故意问向宣奕。
宣奕此时已放了碗筷,听得太后问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答道:“嗯。”
太后转身对怡妃说道:“这小丫头……”说着看了宣奕一眼,“哀家正琢磨着要纳她入宫,给皇上让个伴儿呢。”
“臣妾惶恐,太后娘娘,那您只当今儿臣妾什么也没说吧。”怡妃恭顺地说道,瞟了一眼宣奕,见他面色如常,便不再说话。
“母后,孩儿还有些事情要办,先回去了。”宣奕起身告辞,并未参与她们娘儿俩的讨论。
宣奕回宫后,李敬却被太后又叫了回去。
“李总管,”太后一脸的严肃。
李敬心下有些翻腾,琢磨着太后的意思,“奴才在。”
“皇上?……”
“是……”
“他和施敏儿到底是怎么个茬儿?”
“回禀太后,敏儿姑娘伺侯得很周到。”
“哀家不是要问这个!”太后刻意拿出愠怒的表情。
李敬冷汗直冒,这让他怎么说?皇上他老人家什么也没说过,一个奴才岂能揣度圣意?
“回禀太后,奴才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您……”
听着李敬断断续续地回答,太后竟然笑了起来,“李敬,你从十几岁就跟着皇上,他心里想什么,你比他自已还清楚些呢,别跟我打马虎眼!”
“奴才不敢,只是,皇上怹什么也没说过呀!”
“你回去,就跟皇上说,哀家让主了,要将施敏儿配给他,叫他等着册封吧。”
“是。”
李敬终于被放回宫里,来到宣奕跟前,一五一十地将太后的意思说了,宣奕听完,并未言语,拿起书来,只叫他退下。
皇上那里是波澜不惊,可宫里的消息传得总是很快,到了茶香院里,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早上,敏儿还乖乖地在皇上宫里侍侯,傍晚时分回到茶香院时,就听见角落里有几个小宫女在聊天,正说着话儿的是喜晴,“哼,她施敏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长得好点儿,会画个画儿,会写个字儿的,勾得皇上成天守着她,这回又哄得太后开了金口,这下她可得势了,不定封个什么封号呢,瞧着吧,哼……”
“姐姐小点儿声,这要是敏儿真的封了妃子,咱们还不得瞧着她的脸色行事啊!”
“封妃子也得有那个福气!她那单薄的身子,封个贵人就不错了,说不定就是个常在呢!”
“那也比咱们高贵了些。”
“哼!将来不受宠了,还不如咱们呢!”
“喜晴姐姐,你也忒直了些!”有个小丫头听不过,不禁说了一句。
敏儿听到这些却是慌了心,待那些小丫头们散了,她便伺机找到了那个替她说话的小宫女杏儿,“劳烦妹妹告诉我,你们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杏儿见着她本人,也不敢再言语,只小声说道:“姐姐不必再问了,明日便知真假……”说完就跑到对面的茶室里去了,留下敏儿独自晃神。
敏儿愣了好一会儿,心下才知此时必得拿个主意,不然明日大局已定,就再无悔改之机。
于是,第二天凌晨,敏儿只身来到院中井边,兜头给自已浇了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再慌慌张张地跑回殿中,吱呀的推门声吵醒了几位宫女,起身隐约看到有人进来,喝问是谁,这一闹,全屋的人也便都醒了。
“是我。”敏儿颤声答道。
此时已有人点了烛火,照见了敏儿,“施敏儿?你这是怎么了?”为首的喜晴问道。
“我方才去打水,脚下打滑,失了手,水洒身上了,不要紧,我换换衣裳便是。”
杏儿急急地跑了过来,搀了敏儿往她的床铺走,“姐姐快换衣服吧,这早上还是天寒地冻的,淋了冷水可是会死人的。”
大伙儿也深觉如此,都劝着敏儿快些擦干换了衣裳,还有人为她沏了一杯热茶端过来,敏儿谢过喝了,便被人捂进了被窝,但身子还是抖个不停。
“姐姐,我看还是告禀刘嬷嬷吧,叫个太医给瞧瞧,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杏儿心疼敏儿,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不妙,起身就往刘嬷嬷住的配房跑去。
敏儿自知现已发起高热,只觉头晕脑胀,心里只一个念头,就是想让自已病得更厉害些,让那太后的懿旨不能发下来。
敏儿如愿地得了风寒,太医诊断后,刘嬷嬷着人将她移出了宫女们的寝殿,单独放在了一个小屋里。
过了一会儿,喜晴端了药碗进来,走到敏儿床侧,敏儿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微微一怔,“劳烦姐姐了。”
“想不到,你倒是个刚烈的。”喜晴冷着脸说道。
“姐姐将药碗放下吧,过会儿我自已起来喝。”敏儿并不想与她多说。
“人人都想要的好事儿,你倒避之唯恐不及。”喜晴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敏儿沉默着,并不答话。
喜晴却继续说道:“也好,你既如此,也算躲开了是非,病好后自已寻个旁的差事吧。”
敏儿听她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一通,只觉天旋地转,有些想呕,只能忍着,一脸痛苦的表情。
喜晴突然趴在敏儿耳边说了一句,“你且听着,只喝我和杏儿给你送来的药,旁人送来的,你便倒了吧。我走了。”
说完,喜晴扭身出了房门。敏儿本来心思通透,可如今发着高热,头脑也不灵光,昏昏沉沉的只想睡去,也不让思考了,干脆不喝那药算了。
晨起,宣奕让奴才们伺侯着梳洗,未见着敏儿来奉茶,只以为她并不当值,也并未在意。
然而,茶香院的小宫女杏儿早偷偷跑来找到了李敬的手下小福子,“小福子,你来,”
“我?”小福子纳闷地走过去。
“小福子,我只跟你说,我们院的施敏儿今早上被井水浇了个透,现在发高烧躺在床上呢,你掂量着看要不要告诉李公公吧。”
“好,你快回去吧,免得生事。”
小福子机灵得很,平日里观着皇上和李公公对施敏儿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得报给他们,果然,当小福子告诉李敬时,李敬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