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院顾名思义就是个跟茶有关的地方,负责皇上的日常茶饮和侍侯皇上接待的官员宾朋,捎带着也总管进宫的茶叶,分发到各个宫里去。
敏儿本来喜爱茶道,可是,去茶香院,便离皇上又近了些,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想到既然躲不开,便每日侍弄茶艺倒是乐得的。
起初,茶香院管事的刘嬷嬷并不让她近得皇上跟前,只干些冲茶的活计,敏儿心才略放宽了些。
然而,不几日,李敬便亲自来了茶香院。
小宫女们都急忙撂下手里的活计,给大总管李公公请安,这茶香院说是直接归李敬掌管,但平日里哪用得着他亲自来巡视?
刘嬷嬷上前给李敬请安道:“李公公亲来,不知有何大事?”
“大事没有,”李敬挑眉说道,“只是我刚调过来的一个小丫头,怎么总偷懒不见送茶过来?”
“小丫头……?”刘嬷嬷纳闷,突然,刘嬷嬷心头会意,忙将笑意布记脸颊,边示意敏儿过来,边说道:“偷懒的没有,小丫头倒是有一个,您看看是不是她?”
“正是她,”李敬绷着脸,又说:“怎地来了这许多日子,一次也没见你端茶过去?”
敏儿不敢答话,看着刘嬷嬷的眼色,刘嬷嬷又堆笑道:“哎哟,公公,您老息怒,今儿个,现在,奴婢就让敏儿过去伺侯,你看可好?”
“刘嬷嬷,”李敬正色叫她,“奴婢在。”刘嬷嬷躬身答应。
“这丫头,你尽管使唤,不必因为是我带过来的,就碍着情面。”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施敏儿一眼。
刘嬷嬷瞧这神色,虽不很明白他的用意,却也知道,这人势必是得到皇上跟前儿去干活才对他的心思,一张巧嘴又回道:“是,奴婢看着办就是,公公尽管放心。”
李敬转身走了出去,这边刘嬷嬷便拉了敏儿走到一边,“敏儿,这御前侍侯的活计,听着名儿是好听,实则是件苦差事,我前几日没让你去,也是为着你好,如今既然李公公吩咐了,可就由不得我了,你这就收拾收拾,赶快过去吧。”
敏儿只得点了点头,“刘嬷嬷,烦您费心,敏儿这就过去便是。”
敏儿沿着宣奕宫墙外面的夹道,低头走着,心中惴惴的,自知如此一来,怕是早出宫的机会不大了,不禁有些难过。
迎面过来一人,敏儿也未抬头,那人却先开了口,“敏儿姑娘?”
敏儿站住脚步,却见一位老妇人站在跟前,“云嬷嬷,敏儿给您请安。”
“快起来,怎么?你来这伺侯了?”
“是。”敏儿小声回答。
云嬷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施敏儿,果然是才貌出众,也难怪让皇上念念不忘,不禁又笑着说道:“很好,似你这般的人物,总有出头的一日。”
这话听得敏儿心头一悸,神色有些微变,云嬷嬷见状未再多言,只说道:“快进去吧。”
“是。”敏儿辞了云嬷嬷继续往里走,来到一座偏殿前,见奴才们都在门前静侯,也便走了上去,见着门左侧站着的茶香院宫女,上前轻道:“喜晴姐姐,我来了。”
“嘘!”名唤喜晴的宫女冲她比了个手势,这时,就听里面宣奕嚷道:“你是怎么研的墨?!这让朕怎么画?!滚!”
“奴才该死!”
“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推门走了出来,一个踉跄差点儿趴在地上。
门外的大伙儿都低着头不敢出气儿,门又开了,李敬踱步出来,看了看门外侯着的这几个人,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施敏儿,”
“奴婢在。”
“你进去,给皇上把墨研好了。”
敏儿闻言心慌了一下,却也不敢违拗,只得缓步走入殿中,外面的人都替她捏了把汗,但也都庆幸今次被点名的不是自已。
殿中并未熏香,但四周皆有书架,架子上记记的书本,弄得记屋子都是书香,就屋里的摆设来说,这屋子大得有些过分了,窗边只有一榻而已,再有,便是宣奕身前这张巨大的条案了。
此时,宣奕正手中执笔,在那“浓稠”的墨汁里胡乱蘸着,皱着眉,紧闭着嘴唇,显然是余怒未消。
敏儿谨慎地上前,轻轻拿起了砚滴,平复了一下心神,悠悠对宣奕说道:“皇上,奴婢将这墨再研开些,您再用吧。”
宣奕这才抬头,看向敏儿的眼神有些发愣,手已将笔抬了起来,敏儿并未看他,小心地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拿起墨块来,调整好手腕的力度,认真地研磨起来。
宣奕也忘了撂笔,就那样举着,眼睛一刻也未离开敏儿,敏儿被他盯得不自在,抬眼看了看他手中的笔,“皇上,还需有一会儿才好,您可先撂下这笔。”
“嗯。”宣奕这才放下笔来,背起手踱到一边。
“你几时到得我这宫里?”
“不知皇上是问今日?还是……?”
“你是在茶香院里吗?”
“是,奴婢前几日刚来的茶香院。”
“哦。”宣奕随手端起了茶盏,敏儿说道:“皇上那茶怕是已经冷了吧?奴婢已经研好墨了,我给您换杯热的去。”
“好。”宣奕将茶盏放在敏儿端起的茶盘中,又去蘸笔画画去了。
敏儿退身出来,在外间屋里正要沏茶,拿起茶叶又放了回去,对喜晴说道:“姐姐,这茶喝了上火,皇上此时正值火旺,不如沏些降火的茶好。”
“话说得没错,可此时上哪去找那降火的茶?”喜晴有些嫌她麻烦,怼了一句。
李敬在一旁吩咐道:“你,速去茶香院要些,要些……”
“李公公,要些上好新鲜的绿茶来正好,再带些菊花过来。”
“去!”李公公冲那小太监发话,“敏儿姑娘,我看你还有些眼色,今儿起,你就在这儿吧。”
敏儿这才恍然意识到形势的变化,刚才她只顾得看见宣奕双目赤红,嘴唇也泛红,便想着该要调理一下,如今落得这近身伺侯的差事,才觉不妥,如此一来,何时才能出宫?
“嗯?”李公公瞅着她出神,冲她嗯了一声,敏儿忙跪下,“李公公,奴婢还未曾跟姐姐们学得一二,着实不敢就来这儿伺侯。”
“我说你行你就行,哪来那么多的不敢!”
“是。”敏儿再不敢狡辩,垂手立在一旁等着那小太监回来。
李敬进了里屋,见宣奕提着笔正沉思,不敢打扰,撤身又退了出来。
敏儿已经接过绿茶,放了一枚上好的白菊在茶盏里,沏好了,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次宣奕没再低头作画,直接迎上她的眼神,敏儿将茶盘举过眉梢,请宣奕用茶。
宣奕接过茶盏,打开杯盖,只见一朵娇艳的白菊在茶盏中飘着,煞是好看。
“你懂茶道?”
“只粗略看过些书,并不太懂。”
宣奕没再说话,细品那茶,竟真通往日的不一样。
复又抬起眼来看她,看了一会儿,又品这茶,只觉胸臆甚舒。
敏儿却抬头看到了架上的那两只纸鸢,并排放着,定睛细看,才看出大些的那只,竟是只雄雁。
宣奕看到敏儿惊讶的神情,也回头看去,回过头来时,问住施敏儿,“你识得那只纸鸢?”
“奴婢惶恐,皇上。”敏儿说着扑通跪倒在地,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朕还道是哪个的,想不到竟是你的。”
“奴婢有罪,还望皇上责罚。”敏儿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罢了,朕并不在意。”
“谢皇上不罚之恩。”宣奕踱到她跟前,倾身过去扶她,敏儿忙自已站了起来,并急着撤出被宣奕抓着的手腕。
正在这时,李敬提着个水壶走了进来。“皇上,奴才给您添茶来了。”他看出二人的神色尴尬,便又说道,“皇上,敏儿这丫头还懂得些茶道,今儿这茶是她特意给您配的,并不是您日常喝的茶,老奴擅自让主让她送了进来,就是不知您喜不喜欢?”
“喜欢。”宣奕答道,眼睛却看住低垂着头的施敏儿。
“那就好,那就好,”李敬欢喜地说着,“那老奴就让她伺侯您的日常茶饮。”
“好。”宣奕见敏儿总不肯抬头,也不再多说,“下去吧。”宣奕懒懒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