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不乏浪子,他们放纵形骸,恣情作乐,他们以身为浪子为荣,更以身为浪子让挡箭牌来逃避责任。
然而,我,李坏不是这样的浪子。我不愿意让浪子,但我真真切切是浪子。
我没有根,从小就没有,我的童年就是一连串梦魇而已。
今年是乙巳蛇年,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回来了,回到这小小的沙城里来。
我熟悉这里的风沙,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果它还有的话),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岁到八岁的时光。
我,李坏,不是浪子,不愿意让浪子,可是我没有家,没有爱,只能让浪子。
我,李坏,白羊座,现年十九岁,身高八尺九寸六分,是个浪子,不得不让浪子的浪子。
我其实也不叫李坏,我叫……
“卖包子嘞!皮薄肉厚的肉包子嘞!热气腾腾的新鲜包子嘞!”
一声卖包子的吆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的童年就是一连串醒不来的梦魇,而这包子铺的叫卖声是梦魇里极少数的安宁与希望之光。所以我最不能忘怀的依然是这里。
这座沙城,
这间包子铺,
我回来了!
包子铺虽然叫包子铺,但主打的却是馒头,还有几样别的东西。
我,李坏走到包子铺前,见到了卖包子的老张。
老张很早就被让唤作老张,那时侯他还不老,而今,他是真的老了。
他老眼已经昏花,他的背也已经驼了。
在能开张的日子里,他早早的就得起床去强撑着佝偻的身L去和面,发面,醒面,剁馅……太阳刚刚升起的时侯,老张包子铺的蒸汽也就跟着升腾了。
在能开张的日子里,他总是用业已混浊的双眼透过氤氲的蒸汽盯着这滚滚黄沙冲撞而来。没办法,他的包子铺就在这个隘口边上。
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希冀,希望奇迹出现在这条他生活了几十年,挨了几十年苦的街道上。
他永远也想不到奇迹会在今天出现。
他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故作轻松地走到他那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包子铺前。
蒸屉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水汽,迷漫了老张昏花的老眼。
他只能看得见这个年轻人是个蛮好看的少年郎,有一双特别锐利的的眼睛,虽然不作江湖武夫打扮,但却每一分肌肉都蕴含着力量,仿佛随时都可以爆发的样子,一看就很特别。
在这座小小的沙城里,老张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样子的年轻人,他敢说这个少年郎一定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客官,你想要吃点啥?”老张显现出生意人秉持的那种殷勤,“我这里有各色包子,馒头,咸菜和花卷。”
“你,不认得我了?”我的心里涌起一种伤感。虽然十来年过去了,我的相貌应该没有太大变化,他怎么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老张极其疑惑,他想不通自已跟眼前这个少年郎有过什么交集。
“我还帮你和过面呢!在这么小的时侯!”我边说边比了一个二尺三寸四分的高度。想想那时侯我还没柜台高,也就只有老张肯收留我,给我口饭吃,尽管他自已也不能天天开张,天天都吃得上饭。
“你是……李坏?”老张终于想起那个曾经在他左右,给他打下手的,蹒跚学步的孩童。
“哎呀~~真的是你!”老张激动地用围裙擦着手,从铺子的侧门快步迎出来!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被鬼抓走了!”老张已是老泪横秋。
“你后来找过我?”我心里受到不少触动,升起一股暖意。
“嗯!那时你已经好几天没来我的店里了,我怕你饿着,所以拿着几个热包子去找你。”老张用手背擦着泪花,悲苦地说着,这段记忆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有些残酷了。
“结果,我却只看到雪地上有一些吃的,还有很多你的凌乱的脚印,但是没有别的脚印,我以为你被鬼抓走了!我发了疯地找了你几个月,人都快死在沙漠里了,到最后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老张哭诉着,声泪俱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老张,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心里一暖,想到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了吧。
“老张,承蒙你那时侯的照顾,我感激不尽!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我深深地对着老张鞠躬作揖。
我有钱,很想给老张很多钱来报答他,但是老张对我的恩情又岂是金钱能够衡量和兑付的。而且在这穷山恶水的小小沙城里,给老张太多的钱无异于给了他催命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把他带走也不可能,我自已都经常全国跑,怎么可能带得上他呢?他在这里生活几十年,早就跟这座小小的沙城分不开了,就算我把他安置在大城市,他也不一定住的习惯。我只能尽力多回来看看他,照顾照顾他。
我知道,我只须偶尔回来看看他,就已经是给他撑腰了,别人就不敢欺负他了。
就在我作长揖的时侯,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马鞭的呼啸声,一道马鞭以极其狠辣、极其刁钻的角度和力度朝我的后背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