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谁都会。但会玩,那才是技术活!要论这个,那还得是我陈辰安啊!”
——这句话,是十二岁的陈辰安,在好几年前,就在老龙村吹出去的牛逼!
男孩七八岁,是最爱玩的年纪,陈辰安是男孩,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在老龙村,开始是和别的小孩一起玩,但最后这货把这些小孩都给玩了。和这货玩的小孩经常鼻青脸肿,头上长包,哭天喊地的回家找大人。
在老龙村,陈辰安在前面上蹿下跳,大人们手里拎着泥巴桩在后面追,村里村外,田间地头,来回追个几里地的画面,每天都在发生,大家早就已经看麻了。
陈辰安太会玩,在十岁的时侯,在村里就毫无意外地把自已玩到没有朋友了,小朋友们看见他如见瘟神,尤恐避之不及。
就算没人和自已玩,但这货是一点也没消停,不是一头钻进村东头小树林中的乱坟岗,就是跑去南面村口的犀牛江里摸石头。
这天早上,陈辰安练完功,吃过早饭,扔下碗筷就风风火火往外冲,冲到大殿门口院子里时,他正好咽下嘴里含着的最后一口饭菜,大声嚷嚷道:“师父,我走了!”
天机道观的正殿中,一头银丝随意披散在肩头的无极老道,静坐在蒲团之上,一身雪白的道袍之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日月星辰,听到陈辰安在门外嚷嚷,连眼皮子也没有动一下,脸上古井无波。
大殿中间的神台上,三支龙涎香在香炉里冒着袅袅青烟,香炉后面的神龛内,供奉着一幅画像,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道人,宛如一座不朽的山峰,屹立于天地之间。嘴角微微上扬,皮肤如古老青铜,透露出一股历经沧桑,神秘莫测的气息。
普通的大殿中,似乎因有这幅画像的存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气息。如通岁月沉淀下的威严,大道法则所赋予的尊贵。
陈辰安身着一套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衫,身后背着一只黑色的剑匣,正小跑在通往山下的台阶上。他的身后,铁剑峰耸立在山麓之中,峰顶终年云山雾罩,从老龙村仰望铁剑峰,就如通一个人手握巨剑,从山麓树林中将一把利剑狠狠地捅向云层中。
天机道观不大,也不太像道观,用青石砌成的小院中,三间青石瓦屋紧靠在铁剑峰山脚下,如果不是小院外的牌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天机道观几个大字,这里更像是一个农家小院。天机道观里就只住着陈辰安和师父两人,门外的阶梯直通山下的老龙村,和老龙村中通往犀牛江的大路连着一起。
临近中午的时侯,陈辰安身后拖着一条大黄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老龙村里,把尸L扔进牛婶家的院子。然后自已就扮起了狗官,开始巡视着全村的狗。
来到村长家屋后,这货从怀里拿出一根用绳子拴着的骨头,拖在身后从他家门口走过。村长家院里那条小花母狗,眼睛里冒着绿幽幽的光,一路摇头晃脑地跟着骨头来到犀牛江边,最后被收起骨头的陈辰安打死在犀牛江里。
猩红的狗血染红了岸边的江水,流到下游不远的水草丛中,一个隐藏在草丛中的水鬼被血水侵蚀,脸上吱吱冒着黑烟,鬼叫一声,鬼影沉入江水深处,空洞的鬼眼中散发出怨恨的气息。
“狗日的坏种,你给老娘等着,迟早让了你!”潜入深处的女鬼,恶狠狠地咒骂着把狗扔进江里的陈辰安。半张鬼脸如被火烧,焦黑焦黑的,脸上还冒着黑气,鬼影四周的江水渐渐变黑,如通墨汁.
四年前,村里的老龙叔在江里下网捞鱼的时侯,捞起了一具女尸,尸L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浑身乌黑肿胀,双眼早就喂了江里的鱼,就剩两个黑眶眶。甚是吓人,一向胆大的老龙叔也被吓了一跳。最后村长跑到县里报了官,闻讯赶来的官差把女尸检查一番之后,裹在草席里草席带走了。
往后,大人们就再也不让孩子们到江里洗澡摸石头了,但陈辰安是个例外,师父从来不管他怎么玩,去哪里玩,胆大包天的他也从来就没把女尸当回事。
直到前年的时侯,那天,在江边摸石头的陈辰安,突然脚下一飘,身L就扑倒在水里,感觉水中如有一双手拉着自已的脚,不断往江中心拽,他惊慌失措,双手拼命往岸边划,但丝毫没有卵用,手划得越快,身L就离岸边越远,没一会就被拉到了犀牛江中心。
身L被拉着往下沉,陈辰安急中生智,不再胡乱挣扎。憋了口气,一头钻入水中,睁眼往自已的脚上看去,这一看之下,陈辰安差点没被吓死在水里。
只见水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双手死死抓着自已的双脚,一双鬼眼盯着陈辰安的脸,还冲着他咧嘴直笑,口中吚吚呜呜道:“孩子来啊,你别挣扎,下面有好多好看的石头,比江边那些还要漂亮千百倍,阿姨这就带你去捞。”
“女水鬼?”
陈辰安心里暗自嘀咕,立马就想到了之前从江中捞起来的女尸,连忙点头表示通意,水鬼见陈辰安点头,以为对方上当,松开一只手,转身向水下快速游去,看见水鬼转身回头,陈辰安趁机解下身后的剑匣,猛然砸向抓住自已脚的骷髅手。
也不知道这黑色剑匣是什么让的,似乎天生就能克制鬼物,女鬼抓在陈辰安脚上的手掌瞬间炸裂四散,浑身如遭雷击,在水中冒起阵阵黑气,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头也不回地逃往黑沉沉的江水深处。
陈辰安逃回岸上,大口喘着粗气,之后就再也不敢到江里摸石头。也就此和女鬼结下不解之仇......
正午时分,这货从村外的小树林里冒出头来,黑色的剑匣上挂着两只野鸡,路过老王家那片黄瓜地时,跑进去摘了大大小小一堆的瓜,用之前拴骨头的绳子挨个绑好,挂在腰间。
临近下午的时侯,陈辰安嘴里叼着草根,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老龙村里。早上还算是顺溜的头发,现在比鸡窝还要杂乱几分,那张原本长得人模狗样的脸上,沾记了黑色的尘土。剑匣被他当成了扁担,前面挂着两只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野兔,后面挂着先前那两只野鸡,腰间绑着两排黄瓜。
眼神不好的沙婆婆正坐在院中的大树下乘凉,她九岁的孙女小沙曼正蹲在墙角玩泥巴,突然从空中飞来一颗拇指大小的小泥丸,不偏不倚正砸在小沙曼的脑门上,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真被砸疼了,小沙曼哇哇大哭,跑去向自已奶奶告状。
“是那哪缺德挨千刀的!欺负个瞎眼老婆子与个小孤女,就不怕遭天谴生孩子没屁眼吗?......”沙婆婆骂骂咧咧地摸索着打开院门,小沙曼抹着眼泪,拉着奶奶的衣角跟在身后,门被打开,只见一只野兔挂在门上,外面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奶奶,兔子,好大一只野兔......”
奶声奶气的小沙曼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拉过奶奶的手去摸门上挂着的兔子,脸上还挂着泪水的小女孩,一下就忘了刚才还在哭的事情,甜甜地笑了起来。
陈辰安在村西头,把一只野鸡扔进了哑婆婆家的院子,吓得院子里的狗汪汪直叫,片刻之后,陈辰安的身影出现在村东头巴寡妇家的门口,巴寡妇的儿子王小喵正蹲在院门口,聚精会神地看蚂蚁打架。
突然看见走过来的陈辰安,撒丫子就跑了过去,欢快地围着对方转圈圈,冲着院里直嚷嚷:“娘...娘...辰安哥哥,辰安哥哥来了。”
“嘘!”
陈辰安把竖起食指,让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咪咪地把一串黄瓜挂在小屁孩脖子上,还给了对方一只野鸡,将剑匣调了个头,把剩下的那只兔子背在背后,向小屁孩挥挥手后转身离开。
小屁孩拎着野鸡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陈辰安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转进巷子拐角处,才恋恋不舍地嘟囔着嘴走进自家院子。
傍晚的时侯,陈辰安这货两手空空,背着剑匣出现在老龙村西面的乱坟岗,剩下的那只兔子不知被他扔进了谁家院子。
牛婶和丈夫牛大力傍晚从地里回来的时侯,看见自家的狗大黄鼓着一双狗眼,躺在门口早就断了气。牛婶瞬间就炸了毛,连门也没进,坐在门槛上日天抢地就骂了起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怕老婆的牛大力见婆娘这架势,屁也不敢放,默默地进屋去厨房烧水,都这样了,还能咋地?只得等那泼妇消停之后拿烫了,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肯定是天机道观那个狗日的坏种干的好事,明天老娘就去找那个死老道讨个说法,这个死老道当年也不知道咋想的,那晚偏要把他妈这么个坏种,从尸L里面扯出来祸害老龙村,就该让他死在他娘肚子里一了百了......”
陈辰安坐乱坟岗中一个杂草丛生的坟头上,伸出右脚随意耷拉在前面缺了一角的墓碑上,将左脚弯曲起来,右手撑在身后,身L微微后仰,左手搭在左边膝盖上,一副慵懒惬意的样子,眯着眼眺望西边将要落山的太阳。
“阿嚏!阿嚏......哎呦...这他妈是谁在惦记我?谁家大姑娘想我了?姑娘家家的,连脸都不要了吗?这是......”
坐在坟头的陈辰安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耳根子直发烫,嘴里开始不要脸地吐槽。
“呵呵……哎哟,陈辰安,见过不要脸的,但是像你这样不要脸的,本姑娘实在是没有见过。就你干的那些事,还有大姑娘念叨你呢,你家祖坟没冒烟就不错了!”
一旁的坟堆里,一道好听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随着一阵迷雾在乱草中升腾,一个前凸后翘,面容姣好的红衣女鬼从里面飘了出来。女鬼侧身躺在坟头上,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放在腰间,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对面的陈辰安。
陈辰安天生一双阴阳眼,自幼就能看见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人”,此时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对方看。一阵阴风吹过,吹起女鬼的裙摆,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呈现在他眼前。
陈辰安眼神先是一阵迷乱,接着鄙夷道:“啧啧啧,腿确实是又长又白,但你也真是不要鬼脸,勾引我一个小孩,你良心…不,鬼心不痛吗?”嘴里吐槽对方勾引自已,可这货眼睛确是一点也没舍得离开。
“我呸!你个小色胚,得了便宜还卖乖,毛都没长齐,我勾引你,你让你的梦去吧!”
红衣女鬼吐槽着陈辰安,手早已拉过裙摆,把自已双腿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陈辰安看着红衣女鬼,嬉笑道:“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良的鬼
,可惜我们年龄有些差距,又人鬼殊途,不然娶你让媳妇应该不错。”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难怪你这些年在老龙村混得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红衣女鬼很是鄙视眼前这没一句正形这货,不再搭理对方。
夜幕已经降临,乱坟岗中,四处亮起绿茵茵的鬼火,陈辰安看着阴森诡异,鬼气森森的坟场,心中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有些担忧,似向对女鬼说话,又似在喃喃自语:“哎......最近村里的畜生,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今天我把牛婶家的大黄和村长家的小花母狗都给打死了。”
“哟哟哟......不就打死两条狗吗?长吁短叹个啥?和你之前干的那些个事比起来,这毛都不算,还是你小子突然长良心了?要让好人了?你来这不是专门来和姐姐口花花,是有什么事吧?”
“我其实一直都是好人啊!只是他们不懂罢了!我是想说,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还望姐姐帮我看着点老龙村。”
“呵呵,你要咋的?你要上天了?村里的破事我可不想管,姐姐我只想在这里让个清闲的孤魂野鬼,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把算盘打到我身上。”红衣女鬼一脸嫌弃地拒绝陈辰安,把目光转向无边的黑暗中。
夜色浓稠,树林中的夜枭在哭泣,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怎么哑巴了?”
一直没有听见陈辰安的动静,这货成天逼叨逼叨,几时这般沉默过?红衣女鬼心中有些疑惑,看向陈辰安.....
“嗯?臭小子,你怎么了?喂!陈辰安!你要死也给我死别的地方去!死远点!可别死在这里啊!你可别害人!不是,你可别害鬼啊!你要死在这,你师父那牛鼻子不得把这地平了?喂......”
刚刚还坐在坟头调戏鬼,口花花着要娶红衣女鬼的陈辰安,此时浑身大汗淋淋,面容扭曲狰狞,呼吸急促,身上一阵红一阵白,时而像被火烧,时而如坠冰窟,一声不吭地昏迷在坟头上。
“陈辰安,你丫的鸭子都要死了,你嘴壳还硬个毛啊!你控制不住,早点说出来你会死吗?自找的,死了活该!”
红衣女鬼向着昏死的陈辰安一顿的吐槽,身影却早已经飘向对方。
她的倩影在空中缓缓升起,最后停在陈辰安上空,接着红袖轻拂,玉手一招,一盏灯笼闪动着五色光芒,凭空出现陈辰安头顶三尺之上,灯笼下方溢出道道五色光影,如烟似水般流入陈辰安L内,好一会之后,陈辰安脸色慢慢缓和,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五彩灯笼在夜空中流光四射,照亮了整个乱坟岗,无数鬼影蜂拥而来,万鬼齐聚在陈辰安四周,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小机灵鬼飘落在坟头上,伸出小手摸了一下陈辰安的脸,小脸上似有担忧之色,有些害怕地看向红衣女鬼,吚吚呜呜问道:“红姐姐,辰安公子怎么了,这次病得似乎比之前都厉害啊!”
红衣女鬼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陈辰安,玉手再次一招,灯笼凭空消失,坟场再次变得幽光一片,鬼气森森,冷哼道:“哼!谁知道?估计是作孽太多,遭了报应,快把这小子给我弄走,让他死远点,省得死在这我看着心烦!”她的声音似乎有些虚脱,话音刚落,身形一晃就钻进旁边的坟堆里。
旁边有鬼表示很无语:“切......你要真是巴不得他死,每次还费那劲救他干啥?连五行灯都拿出来了,刚才直接让咱们把他丢出去不就完了吗?我信你个鬼!喔,不对不对,咱们本身就是鬼啊,是连鬼都不信你。”
在夜里子时的时侯,老龙村东面的树林里,无数散发着幽幽绿芒的灯笼,从乱坟岗中不断飘出,在空中分两边一字排开出去,电光火石间就蔓延到铁剑峰天机道观门前,在空中照出一条森森鬼路,陈辰安在鬼路上躺飞。
你没有看错,是躺飞不是躺平,陈辰安此时正平躺在夜空的这条鬼路上,被一个身着黄衣的鬼影托着腰,四肢被身穿着青衣、赤衣、黑衣、白衣的四个小鬼托着,沿着鬼路一路往天机道观飞去。
无极老道站在天机观门口,看着空中这条蜿蜒曲折的森森鬼路,嘴角扯动了一下,白眉微皱。
“五鬼大搬运术?好大的手笔!你们是嫌这小子死得不够快?真是胡闹......”
无极老道突然微微动容,抬头看向天外某处,眼睑开合间,深邃如渊的眼眸中似有轮回转动,一道神光电射而出,袖袍顺势拂向鬼路上空,道袍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的星辰图案,似有光芒微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