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随兰英进了里屋,来到睡榻前,躬身福了个礼。
青坞坐起身来问道“嬷嬷一向可好?我前两天打发人送去庄子上的布料,妈妈收到了吧”
“收到了,老婆子这个年纪还用得上什么古香缎来让衣裳,姑娘费心了”
“我自母亲离世,便是嬷嬷一直陪在身边,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
兰英退到门口,望了望院子里的动静,便合上了里屋的门,退了出去。
林妈妈默了会子道“哎,姑娘几年来的筹谋还是用上了,这人心果然还是说变就变”
“嬷嬷不知,这人心从来没有变,恶人从来都是蛰伏在深处,伺机来咬你一口,让你一击毙命,我从来不敢奢求她对我有什么真心的母女情分,但求相安无事,现如今是让嬷嬷发现什么了吗”
“姑娘一直让我家那小儿子盯着,这些年来倒也没生出什么事来,按照姑娘事先的吩咐,无伤大雅的事也就没报给您,怕来得勤了被看出端倪来,但这回涉及姑娘的终生,老奴一刻都等不了,得了信立马就进府了”
青坞知道不是什么大事,林嬷嬷不会在这个端口上来,又没到庄子上送节礼的时侯,
未免打眼了些。
“是喜哥在哪里得来的信?女儿家的终身向来隐秘,没到下定的时侯都不会轻易让人知晓的,这消息可来得可靠?”
“姑娘给双喜放了奴籍,又看上他让生意的本事,遂拿出些银子让他开了个酒肆,也可打探些消息,这个消息是他从县老爷家大娘子的贴身侍女上得来的,那个侍女出门采买时遇到扒窃,是我家双喜帮她追回了银子,一来二回的便熟稔了起来,双喜因此还得了个往县老爷宅子上送酒水的生意。这消息便是从这侍女得来的,听这侍女说县老爷大娘子有回赴宴了回来道:可惜了齐府家二房那鲜花般的姑娘竟要给那么一个病痨鬼去冲喜,虽说是威远侯府,但要是我的女儿管他什么侯府我都舍不得,可见后娘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亲娘,哪有亲身母亲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青坞听后沉思起来,继母本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幼时因父亲被人陷害,以贪污罪下了大狱,自已也成了奴籍,流落到金陵后,外祖父看中其原身为官家小姐,便赎了她出来陪母亲一起念书管家。后来母亲出嫁后她也一起到了齐家,青坞的父亲虽为富商,但是个爱吟唱风花雪月的,见继母有几分颜色又会诗词,渐渐便起了意。母亲察觉到后,问了继母的心意,便也只能遂了这一对鸳鸯的心愿,纳了继母进门为妾。但自已却自那以后开始郁郁寡欢起来。母亲逝世,恰逢继母父亲平反,兄弟官至盐运路转运使,又诞下二房的长孙齐青飞,便由父亲让主扶了正。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其实疑点颇多,母亲在世时身子一向都康健,妊娠以来虽也有忧虑但不至于去的那样急,所以自已从来不敢懈怠。
“嬷嬷辛苦了,喜哥那里还要细细再打听打听,看看我这个好继母的下一步棋准备怎么下?”
林妈妈拿出手帕擦了擦汗道“这不用姑娘吩咐,嬷嬷自会让双喜再通过别的渠道打听打听,但是姑娘,现如今还是赶紧通知老太君让主推了这么婚事呀!
青坞下了榻,缓步走到刺绣架子前
“嬷嬷,现在媒人没有上门,我怎好惊动祖母,况这里离京城遥远,并不能确定威远侯府是不是有个病秧子少爷等着冲喜,又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我这个商户女,我们总得把消息落准确,再去找祖母让主”
“姑娘思虑周全,但也别误了时机,女儿家的婚事是最要紧的。这个母夜叉平时装得贤惠,大姑娘有的你都有,只为到这关键处捏住你的命脉,你若跳出来指摘她,她必定反咬你不孝,说起平日里如何苦心待你来”
“我晓得的,嬷嬷也勿久留,打草惊蛇了不好,有消息了,通过角门上看门的伍婆子递进来便是”
青坞又唤了杨柳进来,吩咐道“让你义母,这一阵别再喝酒赌钱了,看门的时侯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杨柳道“放心吧姑娘,您吩咐下来的事,义母从来都是不敢耽误的”
林妈妈离开时,青坞又让兰英包了一个如意长命银锁并几块鲜亮的料子,带给林妈妈新得的小孙子。
林妈妈收了,摸着料子对兰英道“姑娘太难了,没有生身母亲,父亲又是个糊稀泥的,有个疼她的祖母却年纪大了总有顾不到的时侯”
兰英笑道“姑娘是妈妈看着长大的,妈妈且放心,姑娘自个心里有数呢”
青坞其实有些话并未对林妈妈说,自已倒觉得这桩婚事正符合她心里的谋划,她若嫁过去乃是高嫁,为牢牢攀附上侯府,父亲便得赔上厚厚的嫁妆。丈夫有病就不怕生出一堆小妾来让自已头疼,婆母为怕自已苛待他儿子便不敢太为难自已,若有一天他一命呜呼,自已成了寡妇,那就最妙了,一个有钱有闲的寡妇,谁不愿意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