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顺不敢起身,砰砰磕头。
“殿下饶命,不是下官不开城门,而是城中有五十余万百姓,全都手无寸铁,粮仓中的存粮也不多,下官心忧百姓,实在不敢开门啊……”
“放你娘的屁!”肖大宝厉声打断,伸手指向桌案,“殿下跟我们冒着严寒浴血杀敌,吃草根啃树皮,你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也罢了,竟然还把食物倒掉,都不肯借一粒粮!”
桌上放着满满的菜肴,酱肘子、桂花鸡、梅菜扣肉……甚至还有一只炙全羊,烤得皮焦肉嫩,鲜香扑鼻!
帐后,还躲着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
她们是贾顺的八名小妾,养得细皮嫩肉。
秦斩冷冷开口,“贪生怕死的东西,知不知道你的太守府门外,已经冻死数名饥民?”
数名将士站在萧墨霆身后,全都手持剑柄,愤恨的盯着贾顺,恨得牙痒!
他们为了守卫宣城,在雪地里挨饿受冻,兄弟死伤无数,身为太守的贾顺,却躲在城里喝酒吃肉,竟还养了八个小妾!
就连小妾,都比四殿下吃得好!
萧墨霆脸色冷酷,眼底闪过厉色。
“报!”探子冲进来,跪倒在地,“禀殿下,宣城中的粮仓确实已经空了。”
萧墨霆脸露怒色,猛的一拍桌,“贾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盗粮仓?”
刷!
秦斩立刻拔剑,架在贾顺脖子上。
“饶命啊。”贾顺吓得大叫,“四殿下明察,不关下官的事啊,是……是二皇子秘密调走了。下官的发妻和独子皆在盛京,不敢不从啊。”
萧墨霆眼眸一寒!
二皇子萧瑞?
没想到他不但克扣军粮,还竟敢盗窃粮仓!
萧瑞奢侈无度,近来花费十万金修建摘星楼,说是恳求神明,庇佑大梁,父皇很欣慰,赐他黄金百两,还下诏夸他心系百姓,有一颗热血之心!
结果这些银子,全是萧瑞私卖军粮得来的!
粮仓里的粮,都是应急的储备粮!
现在蛮夷十万骑兵压境,又是暴雪天气,要是宣城被困,粮仓里无粮,宣城中的五十万平民百姓没有食物,只能全部饿死。
简直是草菅人命!
萧墨霆怒火冲天,一剑向贾顺砍去!
“啊!”
贾顺吓得抱头狂叫。
剑光闪过,身边的一张书桌,被砍成两半。
贾顺瘫在地上,捂着胸口惊恐地喘气。
“殿下,让属下斩了他!”肖大宝咬着牙。
萧墨霆压着胸口的怒意,抬手制止。
“贾大人是朝廷命官,不得无礼。”
“今日本殿来宣城,只是送东西。”
他还要养三万亲兵,不能发作。
贾顺抬头一看,赫然发现门口放着一筐桃子,眼睛都直了。
“竟是鲜桃!”
萧墨霆不动声色,“太后爱吃鲜桃,西川节度史以一千两为酬劳,托我寻找鲜桃,他好拿去孝敬太后。”
“什么,他要送给太后?”贾顺一听,顿时急了。
他想调回盛京,偏偏西川节度史也想调回去,两人一直明争暗斗。
要是这厮讨好了太后,自己还有什么戏?
贾顺讪笑,“四殿下,下官愿出一千五百两,买下这筐鲜桃。”
“好啊。”萧墨霆大马金刀地往椅背上一靠,“只是价格得提一提。”
“多少?”
“五千两!”
贾顺的眼珠子差点弹出来,他怎么不去抢?
“殿下……这价格是不是……”
萧墨霆打断,“我把鲜桃卖给你,便失去了西川节度史这个盟友,还要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难道你认为本殿的盟友和信誉,不值五千两?”
“下官不敢。”贾顺心疼,“要不,一千七百两……”
萧墨霆看了一眼秦斩。
秦斩拎着血淋淋的人头,怼到贾顺鼻尖前。
“贾大人,您看四殿下砍人的刀法怎么样,这人头的切口齐不齐……”
贾顺吓得脸发青。
“就……就五千两。”
镇北王今天是来要他命的,惹不起!
贾顺抖着手,递上银票。
萧墨霆淡淡一笑,接过银票,“贾大人,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对着案桌抬了抬下巴。
“贾大人不爱吃,把东西拿走。”
十几个亲兵二话冲上前,拿的拿,抢的抢。
贾顺瞪圆眼睛,“殿下,这……”
刚敲了他一笔竹杠,还要打劫?
萧墨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贾大人,伤天害理的事做太多,会被雷劈。”
轰隆!
一道惊雷打下!
贾顺吓得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
一抬头,便看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龇牙咧嘴地瞪着自己。
贾顺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片刻后。
贾顺醒来,看见自家花厅一片空荡,欲哭无泪!
早听说镇北王又抠又穷,果真如此!
不但把他家的花厅洗劫一空,食物抢光,甚至连他祖宗牌位前祭祀的银酒器也拿走了!
土匪都不带他这样的!
打死他都不跟萧墨霆做生意了!
萧墨霆走出太守府,把银票交给秦斩。
“把贾顺的东西当掉,去粮铺买米。”
肖大宝愤愤不平,“殿下,贾顺十恶不赦,就该斩了他。”
秦斩说,“贾顺的妻儿在德贵妃手里,他不敢不从,斩他没用,只会让殿下背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萧墨霆黑眸微沉,“宣城是商业重地,北通匈奴,西连西域、东接大梁,不少大商户都在这里设有商铺。贾顺心机不深,留着他,我今后有用。”
一筐鲜桃,养不了他的兵。
但五千两,却能买来两千多石糙米,让三万将士吃上几顿饱饭。
朝廷上有德贵妃,中有二皇子,下有贾顺这样的无数党羽。
至于谋杀皇裔、克扣军粮,私盗粮仓……
这些事就算闹到盛京,父皇也不会相信自己。
在朝廷眼里,兵卒就是炮灰,随时可以拿命去填战场。
但在萧墨霆心中,这些人全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不能不管。
肖大宝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想拿贾顺当血包。
他有点可惜,“早知道我就偷个桃子,拿给俺弟肖六斤补身体。”
肖六斤刚会走路就被他带到军营,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饱饭,长得面黄饥瘦,肖大宝心疼弟弟。
萧墨霆看他一眼,“我留了半筐给伤兵,贾顺那筐,下面垫的都是草。”
“啥?”肖大宝惊呆。
……不愧是殿下!
要是贾顺发现,自己斥巨资五千两,就买了半筐桃,怕是气得睡不着觉。
秦斩佩服,“贾顺这种贪财怕死的东西,就该这么着!”
一行人趁夜出城。
夜风冰冷,夹着雪花。
路边不时有冻死的尸体,被白雪掩埋。
萧墨霆看在眼里,心情沉重。
他想拯救百姓,可是处处都受压制,就连他养自己的兵,都得靠敲贾顺的竹杠来换粮。
路过一家扎纸店时,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肖大宝,去买点东西。”
他留下了宣城太守的银酒器,准备再买点纸钱,贡给柜神。
肖大宝纳闷,“殿下,纸钱又不能吃,买它干啥?”
萧墨霆正要开口,一名探子飞奔而来。
“禀殿下,营中抓获一千多名逃兵,李军师大怒,请您速回军营。”
肖大宝大怒,“军情紧急,他们竟敢在这种时候背叛殿下,简直不像话……”
“你弟弟肖六斤也在逃兵里,按令当斩!”
肖大宝呆住了。
“怎么……会……”